曾渔心道:“青田陆氏也是大户人家,陆妙想自幼娇生惯养,除了女红外想必也没做过粗活,现在要洗衣做饭等同于仆妇,这还真不是一般娇贵女子受得了的,谁愿意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却甘心吃苦呢,所谓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这样一对比,陆妙想的确很可敬。”
少女婴姿一派天真,不知避忌,问:“曾书生在这边食粥可好?”
曾渔笑道:“我若在这里食粥,那你和陆娘子就没得吃了,我是饕餮大肚,你们两个人的粥不够我一个人吃。”
婴姿“格格”的笑,说道:“可以再煮一钵呀,一钵不够就两钵。”
曾渔笑着摇头:“不敢劳烦你姨母。”
婴姿扬声道:“娘,不麻烦对不对?”
厨下的陆妙想在洗手,心想婴姿这孩子真是不谙世事,曾公子若在这里与她二人一道食粥这象什么话,若让人看见那可糟糕,且喜曾公子很知分寸,说道:“我不能久待,很快就要回族学,请陆娘子出来,我号了脉就走。”
婴姿刚想问为什么不能久待,话没出口自己就明白了,秀眉微蹙,不再多说话,取了一个小方枕来让陆妙想垫手腕方便曾渔搭脉。
陆妙想在几案那端坐下,轻捋大袖,皓腕呈露,低声道:“多谢曾公子。
一别三月,陆妙想容颜清丽如昔,没有乌发掩映的眉目五官精致美丽,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世间大多数女子的美貌是发型、衣饰、铅华妆扮出来的,而陆妙想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美,超脱皮相,冰清玉洁,只是肤色略显苍白,但也由此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曾渔心想:“如陆妙想这样的美人,就是到了鸡皮鹤发的年龄也应该看着很悦目。”当然,这只是面对陆妙想绝美容颜时产生的一种感想,再美的女子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陆妙想的光头愈发低下去,曾渔的目光让她羞怯。
曾渔定了定神,仔细号脉之后说道:“脉象沉细,气阴两虚,陆娘子不应过得太清苦,身子弱食素不大好,还须进补。”看了婴姿一眼,又道:“婴姿小姐还在长身子,也不能随着陆娘子食素,陆娘子身子弱,更要多保重。”
少女婴姿道:“曾公子,我娘每日会蒸肉羹给我吃,可她自己就是蔬茶淡饭,半点油腥不肯沾,我真是担心她。”
陆妙想伸手握着婴姿的手,含笑道:“担心什么,我的身子是一日好似一日。”看着曾渔道:“贫尼食素是矢志不移的,十年前就已发下誓愿。”
曾渔道:“那用当归煮粥也可补益身子,陆娘子和婴姿小姐外出不便,我可以去代买一些当归、黄芪来煮粥熬汤。”
陆妙想道:“多谢曾公子,这个不须劳烦曾公子,严府的管事逢三、六、九就会送米面菜蔬过来,到时贫尼可以⊥他们去买当归、黄芪。”
初升的太阳已经照了过来,曾渔不能久待,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有暇再来看望陆娘子和婴姿小姐。”
陆妙想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说出口的是:“曾公子好走。”
少女婴姿送曾渔到介溪边,问道:“曾书生,我也想到族学读书,不知可否?”
女孩子随同本家族子弟一起在家塾读书很常见,明代话本小说里多有记述,一般到了十三、四岁将及笄就不准再出去了,待在闺中等着嫁人——
曾渔道:“这个不是我能作主的啊,得严侍郎或者严二先生答应才行。”
少女婴姿道:“那我就回去写封信给我那个爹爹,明日严府家人来,让他们带去。”
曾渔点头道:“婴姿小姐可以试试。”过了独木桥,往西头的介桥村大步而行,将出林子时回头看,隐约可见少女婴姿浅碧色的衣裙在枫林深处——
那缁衣削发的女子是在小庵柴门边,却是望不见了,曾渔心里感着沉甸甸的欢喜,如果这次没来分宜,那陆妙想虽然曾让他动心,终将淡去,但是来了,再见了,情感顿时炽烈起来,曾渔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责任,他要帮助这个美丽而坚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