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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公交车上,杜康出奇的沉默,虽然平时她已经很沉默了,但陈景隅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太好。
他便难得安分的没逗她。
但是下了车,走到老街,看到杜康家门口堵着的人时,他恍然,又到了每年的这时候。
陈景隅拦住她,“去我家坐一会吧。”
“不用。”杜康摇摇头,“你走吧,我……陪一下奶奶。”
“好。”陈景隅有些涩然,“晚饭来我家吃,爷爷准备了你爱吃的荠菜馄饨。”
“好。”
杜康在巷口站了好一会儿,昏黄的路灯下,她家老屋前两块红色的牌子泛着光。一张是爷爷去世颁发的“光荣烈属”,一张是爸爸走后厂里领导送来的“护厂英雄”。她回望拱桥尽头,高楼林立,人流如织,但十七年前那里曾和这边一样。
有着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有着改革开放后新建的毛纺厂,可惜一场大火,十里街的东街没了,她爸爸也没了。
家门口的声音渐大,有男人的哭嚎:“东子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也不会……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婶子您,更对不起杜康!婶子这东西您一定要收下,不收下我不走!我今天就睡门口。”
有人劝解,“是啊,石小姐收下吧,我们都是被东子救下来的人,他走的那天起,您和杜康都是我们的亲人了。”
“收下吧收下吧……”
“杜康回来了!”有人惊喜的叫道。
杜康一下子被几双手拉着,簇拥进了门,奶奶低头抹泪,看到她伸出了手,“囡囡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
杜康在众人的目光下艰难的笑了笑,握住奶奶的手,老太太的手比她腕上的镯子还要凉,“车上人多,想着写点作业再去坐车,奶奶您忘了我和小叔叔一块回来的啊?没事的。”
“哦……哦……”老太太恍惚着点头,“忘记了,景隅跟着我就放心了,人老了啊……”
“杜康好好劝劝你奶奶,钱不收东西一定得拿着,不然我们不安心呐!”最开始哭嚎的男人说,他脸上有一块烧伤的疤痕,凹凸不平,看着有些可怖,但杜康已经看习惯了,她沉默着,将奶奶滚落的泪擦去。
……
老屋恢复平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宽慰老太太的邻居也回了家,杜康扶着奶奶坐到椅子上,看着屋里一大堆的粮油布匹出了神。
当年毛纺厂起火,她爸杜卫东是厂里的职工,半夜听到人呼喊就跑了过去,救了七个人,保住了厂里重要的财产,自己全身大面积烧伤,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走了。
他们都说杜家虎父无犬子,老爷子自愿参军保家卫国,儿子护厂救人奋不顾身。只有亲人知道,每年一次的慰问就像再次撕裂的旧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哭,奶奶才是最伤心的人,看到她哭,她会更难过的。
门口传来说话声,杜康转头看去,陈老太爷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陈景隅,手里端着两碗馄饨。
“吃点东西吧,这么晚了,杜康肯定饿了吧。”陈老太爷低声问道。
“嗯。”杜康看了看老太太,“谢谢太太,我是饿了。”
“饿了就多吃点,荠菜馅的。”陈老太爷说着,端过一碗,“你们去隔壁吃吧,我和你奶奶说几句话。”
“好。”杜康搬过一个椅子给陈老太爷坐,陈景隅已经端着她的那碗走到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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