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廨后院,周让忽地打了个喷嚏。
“六叔?”
一旁一位身着青布直裰的青年见状递过忙一张干净的帕子去,轻声关切道:“可是近来天气转冷,六叔夜里着了凉?”
周让挥挥手,和颜悦色道:“无妨,对了,三郎你刚刚说到哪儿了,近来你娘身子可还硬朗?”
“托六叔的福,已是大好了。”
周三郎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两只青瓷小罐,含笑道:“前不久姐姐从高县回来,还特特嘱托我给六叔捎了一些自己家采酿的糖桂花,说是拌在稀粥里极是香甜,六婶和绾音妹妹应当会喜欢。”
周让朗声笑道:“你若是送些别的你六叔我可不一定接,送这个可真是送对东西了!”
周三朗不好意思地微垂了头,感激道:“这些年来若不是六叔时常接济,我姐姐在婆家也挺不直腰杆,娘的身体也不会好得这样利索,六叔对三郎一家的大恩大德,三郎永世难报,这些心意不值九牛一毛,六叔但有差遣,三郎定赴汤蹈火……”
说着就要给周让跪下磕头,周让将他扶起来,“傻孩子,六叔要你赴……赴汤蹈火做什么,快起来。”
话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现在他可不就是叫人家赴汤蹈火?
不过这原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现在不说,还是留着待会儿到了府里再说吧,毕竟他们小鱼如今可是出落的仙姿玉貌,到时候也不怕这周三郎不答应。
叔侄两人又笑谈了好一会儿,周让便邀请周三郎去家中做客,周三郎欣然应允。
周三郎上了马车,手里还拎着整整装满了两大瓷罐的糖桂花和一些鸡鸭鱼肉等物。
自周让调任杭州之后,叔侄两人亦有许久没见过了,如今六叔家愈发气派,官儿也愈做愈大,周三郎心中忐忑,生怕言语之间说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惹得自家这位六叔不快。
等了约莫一炷香也没见周让回来,本来两人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周让那厢忽然又接了个紧急公务,说是先去料理一二,去去就回,叫周三郎现在马车上略等他片刻。
又一刻钟,人却是还没回来。
周三郎寻思下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刚撩开帏帘,一股疾风裹挟着杀意直直地就朝着他的脸扑过来。
“滚出来。”
一把绣春刀冰冷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周三郎瞪直了眼。
“你、你们是谁?光天化日强抢民……”
“嗤,”陈风笑了一下,“小子,你看看这把刀再说话。”
周三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刀身,短小微弧,材质看不出来,但上头泛着的寒光亮得他眼睛打晃,只觉天旋地转,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陈风按着他的头,另外两个锦衣卫压制着他的胳膊,周三郎一动不敢动,远远看见有个人自巷口停下,松了马缰下来。
他身着一件淡青色团花如意锦缎长袍,腰间佩玉饰金,系着一条月白色绣金腰带,足蹬同色软缎方头鞋,分明是一身标准的儒生打扮,却神色淡漠,眉眼间的冷厉之色如雪虐风饕般叫人看了五脏六腑都禁不住上下移动颤抖。
李循负手慢慢踱步到周三郎面前,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帝王的威仪说不出的肃穆压抑。
片刻后,他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眯,扬起马鞭将周三郎的下巴抵起来,寒声道:“连魏恒都不如,周让的眼睛是越来越瞎了。”
顿了顿,又脸色微沉地问:“漂亮吗?”
陈风怜悯地看了一眼快要晕倒的周三郎,可怜的周三郎快要吓坏了,红着脸哆哆嗦嗦地道:“郎君……郎君,小人家世清白,是、是正经人家,不、不是青楼楚馆的小、小……”
陈风轻咳一声,凑过去道:“殿下,人还没见呢。”
李循“哦”了一声,“若见着了,便剜你的狗眼,今日算你走运。”
什么东西,还当他有龙阳断袖之癖?就算有,孤也不会找你这样的!
“将他从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陈风招呼了一个锦衣卫,嘱咐道。
锦衣卫领命,堵了周三郎的嘴巴,转身人就没了影儿。
却说周让那厢好容易将事情简单的料理完毕,便抖了抖袍角飞快地出得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