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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讨论(第1页)

管委会党组成员除了纪委书记宁夏外,全部出席。

金杨为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田雯琦不在,会务是卢波和黎莉。丁香副主任做会议记录,她的外貌风姿惹得工作组一行不由多看了几眼。

矿山经济开发区领导层的就座排名很有讲究。南飞作为正厅级的领导,党委书记,他的座位正对着发改委工作组许司长,是理所当然的矿山开发区老大。

金杨和艾慕国分坐南飞左右,接下来一致排开的是丁来顺,负责安监的副主任乐意,分管煤矿生产的张益盟副主任,副主任兼总工程师牛子犊以及工会主席朱爱君。

排名对于官员的实际意义在于:有好处的时候,排名在前的人先享受,排名在后的人后享受;有难题的时候,则是排名在后的人先遭遇,排名在后的人后遭遇。

有难题的时候,排名在后的人先说;有荣誉的时候,排名在前的人先上。政斧组阁者的水平就体现在这方面,领导者的高明似乎就是善于充分运用排名手段。当别人把不好的话说尽了,领导者总是做总结,当好说的话要说的时候,聪明的领导是不会让排名在后面的人去说的。

当然,南飞依旧一副笑菩萨的面孔。虽然他排名第一,理应享受第一建议权,但他一贯的工作作风便是“打酱油”,即便担任地市级领导时,也从不主动参和敏感和关键事件,凡是经济上有可能说不明白的,决策中容易惹麻烦的事,他能躲多远躲多远。

初看他貌似丧失了决策权和拍板权,但时间和实践告诉他,打酱油绝对比冲动冒进要稳妥,固然没有或者很少功劳,但一旦出了问题,他完全可以撇在一边;出了成绩,主要政绩是主事人的,但作为领导团队,他也多少有份。

因此,这些年下来,他的仕途之路虽然走得缓慢但不曲折,在任何领导心里,他都是“可靠”的代名词。比如成立白浪矿山经济开发区,省委省政斧一致选择他来担任“调节器”。

改变不了现实,就得服从于现实,这是南飞信奉的人生哲学。他自认为对金杨已经“仁至义尽”,也曾动过心思,陪他“赌”一把,但金杨比他接触过的任何官员都要“冒进”,他一向认为,既然进入了官场,就得有忍辱负重的精神,而忍辱负重是为了承担更大的责任。而金杨,正好缺乏这点。永远是那么地锋芒毕露。他觉得和他搭班子,很危险!

南飞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后,金杨起身发言。

他的发言很独特,独特到令习惯开会泛迷糊的发改委各专家都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开发区的改革令我想起了《晏子春秋?外篇第七》中一段关于晏子改规则的故事。故事说,齐景公派晏子去东阿当领导,在晏子领导东阿的第三年,齐景公把他召回来训斥了一顿。齐景公说:“我还以为你挺有本事呢,派你去治理东阿。现在你竟把东阿给我搞乱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寡人要狠狠处理你。”晏子的态度极好,立刻表示改正,他说:“请允许我改弦更张,换一个办法治理东阿。如果三年治理不好,我情愿以死谢罪。”齐景公同意了。

“第二年,在晏子上来汇报税收工作的时候,齐景公迎上前去,祝贺道:“好极了!你治理东阿很有成绩嘛!””

“晏子回答说:“从前我治理东阿,后门全部关死,贿赂根本就没有。池塘里的鱼都造福穷人了。那时候老百姓没有挨饿的,而您反而要治我的罪。后来我治理东阿,大走后门,大行贿赂,加重老百姓的税赋,搜刮来的财富不入国库,都孝敬您左右的人了。池塘里的鱼,也都入于权贵之家。现在东阿的老百姓有一半在挨饿,您反而迎上来祝贺我。我这人傻,治理不了东阿。请您准许我退休,给贤能的人让位。”说着连连磕头,请求退职还乡。齐景公听了,从座位上走下来道歉说:“请你一定勉力治理东阿。东阿是你的东阿,我不再干涉了。””

南飞微微皱了皱眉。

丁来顺第一次用正眼看金杨。他很奇怪金杨怎么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上,领导们都瞎了眼睛?他这姓格,会害死多少人。

开会前不久,他接到丁来发的电话,说已经把大飞安全送上飞机。他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便松了一半。昨天深夜,他和公安局政委杨德刚通过电话,金杨在公安局的一些列讲话和内容他掌握得一清二楚。他从来不相信有任何个人能斗得过组织,特别是李标那群下三滥,政斧只所以一直没有动他,一来是政斧没有下决心,二来是李标背后有白浪县委书记齐斌撑腰,而齐斌的背后是广汉市委纪委书记肖复水。

当初李标以强取豪夺的手段获得一个村煤矿的开采权后,被村民集体告发,时任白浪县县长的齐斌“知会”了李标,李标很“懂事”地连夜奉上三十万元酬金。从那时起,李标开始接触政界。

后来村民和李标成立的护矿队发生斗殴,死伤数人,事情被桶到广汉市纪委书记肖复水的耳中。齐斌由此被“双规”。专案组介入对李标的调查。

经高人指点,齐斌和李标决定向肖行贿,最后成功获得肖复水的支持。肖复水就此成了李标身后最大的保护伞。此后,李标每月给肖送去数十万元的“保护费”,肖复水的儿子在曰本留学费用也由李标支付。李标甚至为肖提供了一名情妇,安排在他的矿上工作,给她买房,每月发放不菲的“薪水”。肖复水每个周末会来他的“行宫”秘会情妇,后来,他不但成了李标的保护伞,而且也以其密友的面目出现。

至此,在白浪矿区,李标是逢矿必入股。若有不从,曾就祭出“黑白”两道的狠毒手段,手下阻拦矿区开工,市里县里以各种行政命令刁难,直到对方屈服给钱或者干股为止。

丁来顺一向反感李标这种人渣,但真遇上点什么棘手的事情时,还非依靠李标这种人不可。于是,这种事情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他有种预感,李标的大限到了,上头也许要动真格了。其实当初杨德刚的局长被罢黜后,他就和亲信以及儿子们打过招呼。

但人算不如天算,丁大飞自以为是的冒险行为,险些给丁家带来灭顶之灾。

好在大飞安全离开,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安排,把小儿子丁翔飞和老婆孙子孙女运作出国后,他便谁也不怕。

他了无牵挂,大不了鱼死网破。

金杨还在继续讲晏子改规则的故事。

“分析这个故事,我们至少可以发现三个要点。第一,晏子初期不媚上不欺下,实行了一套合乎仁义道德的政策;第二,晏子后期欺下媚上,实行了一套竭泽而渔的政策,这是只做不说的潜规则;第三,合乎仁义道德的政策顶不住巨大的压力,被迫向潜规则转变。这三个要点构成了一个堪称经典的制度变迁模型。读读华夏历史,这类制度变迁总是在人们的眼前晃来晃去。在晏氏转型的前型中,老百姓也要纳税,但是还不至于被剥夺到挨饿的程度。在晏氏转型的后型中,老百姓的赋税大大加重了,一半的人在挨饿,继续下去,恐怕纳税人口将锐减。我们可以把这种关系想象为那条传说中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而矿山经济开发区的改革,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矿区的百姓,矿区住居的村民。他们是资源的拥有者,却没有享受到资源的最大收益,开矿污染了环境,流失了耕地,每一个废弃的矿井都意味着一个村庄的消失,而最大利益的获得者,煤矿主们拿着巨额收益一走了之。所以,发改委和省领导对这次试点改革非常看重,说句大话,白浪矿山的经济改革是全国的一个标杆,白浪改制成功,全国推行,全国的矿区居民会因此受益;白浪改制失败,这条路也就如晏子改规则一样,被彻底或短暂的堵死。”

说到这里,金杨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掷地有声道:“我们作为矿山的开发者,不能干卸磨杀驴的缺德事,不能置白浪矿区的子子孙孙而不顾,白浪矿企将来可以走,可以到外地开发新的矿山,可以搞其它产业,但这里的原居民呢?他们面对一片荒芜的土地,怎么办?同志们!我们必须改革。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生产与生活的基本条件。长期以来,党和政斧十分重视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将其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国家发改委正在实施的试点改革,更是把加强生态环境建设作为重要措施。我们不能只想着多采快挖赚大钱,却不顾及资源的稀缺姓、不可再生姓,不顾及资源开发过程中可能造成的环境生态损害。如此急功近利,掠夺式地开发利用资源,把自然环境当成可以任意排污的场所,造成的后果就是既影响当地的可持续发展,又直接危害群众健康。创造财富的代价若是牺牲生态环境,得不偿失,这是被无数事实证明的真理,我们不能在同样的问题上重复栽跟头、交学费了。”

“我考虑再三,提出了一个开发区整改计划书,内容涵盖企业改制和生态环境的边开发边治理策略,以及国家矿山公园的立项。”金杨对卢波点了点头,“请把计划书呈送给与会的各位领导专家同志。我们今天就整改议题展开讨论,尽快落实。”

卢波从会议室的角落里站起来,手里拿着几一叠打印文件,一一分发给与会的领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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