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欢欢喜喜磕了头出去,寻思着明儿就让他弟弟寿安雇辆车去接他娘来,虽说爷跟娘都应了,这事儿还需早些定下日子才切实,想着这门亲事真真合意,欢喜脚丫子不鞋上,迈出明间门槛,那双眼就四处踅摸,暗道刚还瞧见秋竹呢,怎这会儿不见了影儿。
下了台阶,去院角灶房里扒了扒头,也没见,倒是灶上婆子给他道喜,说要讨杯儿喜酒吃,平安也不害臊笑嘻嘻应下,又扒头朝里望了望,不见有人,回过身来正瞅见秋竹往台阶上去了。
脸上一喜,忙几步赶过去要拉扯她,被秋竹一把推开,四下瞧了瞧,好这会儿院子里倒清净,却也不敢与他说什么,虽定下亲事,毕竟未成礼儿,不好太过亲近,低声喝道:“这是哪里,还不出去,只一味这里胡缠,让爷瞧见,有你个好。”
平安见她腮染红霞,一张透白小脸儿添了几分艳色,越发喜欢,便道:“哪里是胡缠,只想寻你说句话罢了。”
秋竹脸热,小声道:“说什么些说来,说了赶紧去。”平安吃吃笑了一声,道:“那说两句可好?”秋竹转身要走,平安忙道:“只一句只一句。”秋竹这才住了脚,只见平安倒正色下来,望着她只说了几个字:“你放心。”
秋竹顿觉这三个字竟比千言万语还令人心热,若得汉子说这三个字,这辈子何必恋那些没边儿富贵去。
想到此,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转身去了,平安立台阶下望着她没影儿了,才扭头出去,刚出了二门,被福安几个一下子拥当间。
福安带着头嚷嚷:“我们几个可听着信儿了,爷把上房秋竹许给了你,那秋竹可是娘跟前人,又生那么个标志模样儿,我们私下里惦记都不敢,想着那么个俊俏丫头,不定早晚是爷屋里人,不成想今儿被你谋了去,倒是跟我们几个说说,何时起心,怎我成日跟你睡一屋都不晓得。”
平安暗道,让你知道可不早黄了,不过心下也有些疑惑,前些日子自己想都不敢想呢,便近两日起了心,也真未想就成事,娘不定瞧不上自己,又想,不定是秋竹娘跟前透过话去,如今爷可不都听娘,只娘开口甚么不应,自己倒真真造化了。
却知这几个累赘着自己再无旁事,只为吃酒,心里也着实欢喜,便道:“爷里头呢,你们且莫闹,我这里有几个钱,与你们去买些酒食回来,待夜里上了门,咱们屋里好好吃酒。”说着从腰间拿出了荷包来。
刚要往外掏钱,不想被福安一手抢了去道:“这可是大喜事,该当好好请我们吃酒才是,不可轻易糊弄过去。”说着把荷包里钱一股脑倒手上,见有两块碎银子,手心里掂了掂,足有五六钱,便不容分说塞自己腰里,把荷包递还给平安道:“媳妇儿娶到了家,还心疼钱做什么,这些都给了我们置办酒食才好。”
平安暗道一声侥幸,亏了前儿把荷包里银子给了秋竹收着,不然今儿被这几个见了,不定就搜刮了去,只这些却还是今儿陈府里得赏,倒便宜了他们,又想横竖是喜事,破费些也应当,却知道福安惯来贪财,恐他谋私遂道:“给你也无妨,只不许克扣半分,被我知道少不得一顿打。”
福安嘻嘻笑道:“偏你这般抠门,统共四五钱银子,便我想敲下一块儿下来也无处着手不是。”平安不理会他叼嘴,使他听着里头唤,自己出去铺子里寻他兄弟去了不提。
且说柴世延,见玉娘脸色还道她回缓过来,想着晚间帐中与她肆意绸缪,便有些亟不可待,过晌午才吃了两块饼半盘火切肉,这会儿日头才落下,便嚷嚷着让摆饭。
玉娘不禁白了他一眼道:“才吃了多大会儿,又饿了不成,倒不知你什么脾胃?”柴世延笑着凑过去道:“甚么脾胃不脾胃,早吃了也好早些安置,爷这会儿倒有些乏困上来。”
玉娘怎不知他底下意思,这厮此时便真个乏困,待入帐,也必然百般精神,不折腾半宿都不放她歇着。
玉娘也知如今他正热乎头上,若为子继着想不该拒他,只想起白日翠云屋里她与二姐那番龌龊,未免心里膈应上来,怎还能与他做那事,再说,也该让他知道些收敛,莫以为她如此好说话儿,被他几支簪子就哄了过来,记着今儿,日后再如此好歹有些顾忌。
想到此,却也不与他说什么,使人放了桌儿,摆酒菜上来,略陪他吃了两杯儿酒,待撤下去,柴世延便让铺床收拾,玉娘却跟秋竹道:“另拿出一床铺盖来,放到东厢炕上,爷今儿要哪儿安置。”
柴世延听了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凑到玉娘耳边儿低声道:“莫不是玉娘腻烦了,想与爷换个地儿。”柴世延倒想那东厢里炕虽不如寝室床榻香软,却地儿大,折腾起来,自有一番乐处,淫,心炽,挨着玉娘一个劲儿往她身上磨蹭。
玉娘却往里挪了挪避开他正色道:“爷今儿翠云屋里可不爽利过了,便心里多少燥火也该没了,今儿我身上不好,伺候不得爷,只得先委屈爷东厢里凑乎一宿,若爷着实受不得,我倒也有个法儿。”说着瞟了他一眼才道:“府里也不止我一个,那院里翠云便病起不来炕了,还有个二姐呢,虽说如今正罚着她,只爷说一句情,为妻如何不依,宽了她回去,爷正好与她把今儿未事儿做个齐全,也省得这么七上八下吊着,爷说如此可好?”
柴世延不免有些傻眼,还道那事儿已揭了过去,不想她仍心心念着,虽她嘴里如此说,因着董二姐,这半天还别扭着,若他真说一句情儿,不说今儿晚上说不得从今儿起玉娘都要托辞身上不爽利,自己岂不要孤枕寒衾独眠多少日子,有心去寻旁妇人,又着实丢不开玉娘。
思来想去,便凑近前赖道:“玉娘真真好狠心,那东厢夜里不定多冷呢,倒让爷去哪里挨冻不成。”
谁知玉娘却道:“如今早开了春,哪里就冷这样了,便真冷吩咐婆子给你拢上一盆子炭火也暖了,若还道冷,为妻与你拨一个暖被丫头过去可好,只不知爷中意哪个,小荷可如意?”
柴世延见她连小荷事还记着,如今凑到一块儿来倒后账,明明心里头拈酸吃醋,嘴里却一副大度贤良样儿,倒让柴世延挑不出丁点儿不是来,他若想夫妻和美,今儿这番暗亏便不得不吃下,如何敢开口求情儿,便小荷也不能沾边儿,沾了便添了一桩罪过身上,倒不如今儿东厢里凑乎一宿,说不准明儿玉娘便回缓过来。
想到此,便道:“既玉娘身子不爽利,爷去东厢里凑乎一宿也无妨。”说着见四下无人,凑到玉娘脸上香了一口道:“今儿原是爷做差了,便依着玉娘,明儿若还如此,爷可不依。”倒真至东厢安置去了。
玉娘倒是有些意外,想这柴世延哪里是个好脾性汉子,真恼上来,从上房拂袖而去。不定半月一月也不见回转,玉娘虽说有意让他吃个教训,心下去却也拿不准,若他真恼了,两人不定又要冷下,不想他倒未恼。
便过去亲瞧着打点了铺盖被褥,怕他冷,让婆子拢了一盆炭火当屋,便要去,往前走几步,立门帘子处,回首笑道:“爷真个不悔,若这会儿还想去别处也使。”
柴世延倒笑了,拢了被子侧躺下,真个一副既来之则安之样儿:“玉娘莫用这些话儿来试探爷,这一宿爷只这东厢,哪里也不去。”说着又笑了一声道:“这里倒好,不若玉娘也与爷这里安置便了。”
玉娘脸一红,不再理会他,径去了,到了自己屋里秋竹来询:“让谁个东厢守夜?”玉娘道:“使小荷去吧!”
秋竹忙道:“那丫头心思重,得了这个机缘,怎会安生。”玉娘道:“他真收了小荷,倒也好,省得成日惦记着外头人。”
秋竹这才出去,不大会儿回来气道:“那小淫,妇倒得了意,不定早知娘要使她去,早浪装扮了一番,这样天,夹脱了,倒换上纱,立风口里也不怕冻死个小淫,妇。”
玉娘听她说狠,不禁笑道:“你倒比我还恼,这些事怎防得住,只她有本事,由得她也没什么。”正说着话儿,忽门外婆子领了小荷进来,小荷脸色有些不好看,那婆子瞥了她一眼跟玉娘道:“爷吩咐不让人守夜,让唤个婆子门外廊上守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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