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奉太子殿下谕令,视察尔等练兵情况。”扶渊道,背着手,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大概是忘了,论官秩品级,金易直就是被贬了也比周同尘这个小小侍郎强的,“对了,你们成大人在么?”
“在,您稍等,我去给您叫去。”金易直告辞,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大人,恕末将多嘴,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待会儿成将军来了,不能称大人,得称将军。”
“我晓得了,多谢将军提点。”扶渊亦抱拳。
金易直这才放心,大步走了。
扶渊便在这军营里闲逛——他其实看不出好坏来,却也不会轻易被糊弄了。
西走二百步,便是一个马厩,见扶渊过来,几匹马探出脖颈,好奇的打量着他。
军营里的人不识得他,便都以为他是朝中新贵,见宠于太子的那位世家子弟,便都称一声“大人”。畜牲不会说人话,可是却最有灵性,他们见扶渊走近,有的因惧怕而退后,有的则被他身上的灵气所吸引,探出头来,想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
“大人,您小心。”喂草料的小卒见他没头没脑的就过来了,便道,“这匹‘踏雪’,是去年最好的马,我们将军本是想训好了,献给太子爷的。可这马儿烈,这都几个月了,还不肯让人骑。您小心些,他爱踢人。”
“好,”扶渊应了,又问,“去年的马,那他很年轻呀。”
“那是,要不然是最好呢。”小卒听了扶渊的话,很是自豪,想拍一拍“踏雪”的脖子,却被马儿避开了。
小卒也不灰心:“您看,他还不到一岁就比旁的马高一些了,等长成了——啧啧啧。”
一切的欣喜与骄傲,全藏在这三声“啧”里了。
扶渊也伸出手,马儿没有躲,看了他一会儿,才把脸贴上去。
“大人,您有福。”小卒又道。
扶渊笑了,对他道:“把他牵出来,我替你们将军训。”
“大人,这——”那小卒看他是个十足的小白脸儿,此前都不一定碰过马,不是很放心。
“快去。”扶渊催促道。
小卒只当他想在太子那里邀功想疯了,怕扶渊为难他,便一副纠结的样子,替扶渊开了马厩。
“拿马具来。”扶渊又道。
那马儿还没戴过鞍鞯辔头,皮毛油光水滑,配上一双好似有灵性的眼睛,意气风发。
小卒拿来了马具,面带犹豫:“大人,他还没戴过这些,怕是……”
扶渊从他手里接过马鞍,刚想披到他身上,马儿就扬蹄跑开了,跑远了,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那一瞬间,扶渊忽然觉得他能看明白马儿眼里的东西。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的错觉。
“算了,不用了。”扶渊把马鞍放回去,“我和他走两圈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纵然这马儿不是人,也是通灵性解人意的。
“你好啊,”扶渊跑过去,口里念念有词,“我叫扶渊,你呢?就叫踏雪是吗?”
马儿通体五黑,除了四蹄雪白和额上一块儿白斑,再无一丝杂毛。
听了扶渊的话,也不知他听没听懂,真就摇了摇头。
“哇,”扶渊以为他听懂了,面上一喜,“也是,你以后是阿宴的马,合该他给你取名字。”
“踏雪”听了,像是没听懂,偏过头来,探寻地看着扶渊。
“你说阿宴吗?”扶渊也善解马意,“他是我哥哥,嗯……是个特别好的人。”
马儿转过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你好漂亮啊,”扶渊对他道,“不让我骑,还不让我摸摸么?”
马儿甩甩头,按着扶渊之前的理解,是不乐意。
“那我摸了啊?”扶渊的手抚上他漆黑发亮的脖子,顺着毛发的走向往后顺,“我看你这么干净,肯定常洗澡,你该不会是洗澡也不让人碰吧?”
“踏雪”没有回应,全当是早春便有了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