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在滔滔河波中沉浮着,刚踩着水稳住身子,就四下寻找巫瑾,她担心巫瑾不识水性。只见巫瑾在她身后不远处,水面已没过了他的喉咙,湿发贴在脸庞上,甚是狼狈。
暮青立刻游了过去!
察觉到暮青游来,巫瑾抬头冲她苦笑一声,说道:“儿时习过泅渡,倒是多年未下水了,恐怕得适应一阵子。”
说话间,一个侍卫已从后头搀住了巫瑾。
暮青刚要说话,忽听头顶上隆隆作响,仰头一看,只见上方的阵道竟缓缓地推了出来!
“不好!阵道要封!”藤泽大喊时将鞭一扬,鞭子却根本够不到阵道,只在石墙上扫下一道白印!
长鞭落回水中,白浪惊涌,石屑坠打,众人踩水稳住身子的工夫,河道中的光亮渐被挤作一线,最终全然不见。
阵道封起,众人被困在了河道中。
四周一片黑暗,藤泽沉郁的声音传来,“怕是真要如木兄所言了。”
“保护好先生!”暮青吩咐了一声,随即便凝神分辨起了四周的声音,她记得藤泽说过水阵中有绞车!
恰在这时,河道前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幽光,似黄泉路上点起的一盏引路孤灯,无声的朝人招着手。
这光远看似河灯,又似流萤,着实诡异,众人却还是松了口气。且不管这幽光是何来头,被困在封闭的河道中,有光亮自然比伸手不见五指要强。
然而,这口气刚松,就见那幽光顺着水飘了过来!
众人脊背生寒,因为这河道里的水并非地下活水,而是一条死水河,方才汹涌的水波是众人落水所致,此刻河面已趋于平静,河水既不流动,那幽光又是怎么飘过来的?
“……不对!那光在往我们这边游!”
“什么东西?”
水中不便使长兵,护卫们纷纷取出匕首,却见水波沉浮了几下,那一抹幽光忽然就变得细碎了起来,霎时间,幽长的河道灿若天河,万千繁星流泻而来,势吞人间万象一般!
河道前方忽然隆隆作响,水面掀起巨浪,隐约可见那些细碎的幽光后升起了一架巨大的水车!
“还是来了!”藤泽沉声道,“小心河底的暗流!”
“先小心河面上吧。”暮青提醒道。
话音刚落,随着水车绞动,只见水波扬起,巨浪般凌空打来,浪中夹杂着点点幽光,似雨打浮萍,噼里啪啦的就射了过来!
听着嗖嗖的破浪之声,护卫们的心头无不沉了一下——这东西听着可有些分量,莫非不是河灯流萤之物?
“火!他娘的!是火!”这时,前头的护卫看清了浪中的幽光,心惊之下抬刀就挑!却见那些幽火随浪越过头顶,带着股子火油味儿和咔咔的骨节扭动声。
“去他娘的火!”没人比被困在铁窟内的护卫们更熟悉这声响和气味,两个神甲侍卫挑开飞来的机关虫,喊道,“虫群!是虫群!”
在前阵中被驱进洞窟的机关虫群竟然出现在了河道中,暮青废了那机关蜈蚣就是为了阻止虫群被点着,可此刻,这棘手的虫群不仅又来了,竟还烧了起来。
“他奶奶的!阴魂不散!”一个侍卫劈着火虫,满脸是血的模样在昏暗的河道里倒瞧着更像是缕阴魂。
这时,河道底下暗流已聚,缠拽着人的腿脚,护卫们驱避火虫越发不便。
漫天流火中,暮青一边留意着巫瑾的安危,一边念头飞转。前阵之火没能烧起来,此刻竟水火同阵,机关虫群事先浸透了火油,故而能在水中燃烧,可水火不容,虫群终究是木造机关,这火烧不了太久。
既然烧不久,火虫借水车之力成拨袭来又显得有些零星,那么这杀机作为守阵人对他们的回敬,是否不太够格?
正思忖着,几只火虫坠来,暮青踩着水流借力一旋,将在河道中费力沉浮的巫瑾死死挡住,月杀和巫瑾身后的那名侍卫看准火虫坠落的时机抬刀一挑,火虫从暮青和巫瑾的顶心擦过,刺目的火光和浓重的火油味儿叫暮青皱了皱眉,心头忽然咯噔一声!
不对!
曾破过大漠地宫机关的经验让暮青对阵中的杀机有着过人的敏锐,在觉察出不对的一瞬间,她脚下奋力一踩,借势旋身向后!
巫瑾就在暮青身后,暮青这猛的一转,带起的水波险些将巫瑾撞沉!她眼疾手快地扯住巫瑾的衣襟,两人在水中撞了个正着。流火在天,波光绚烂,巫瑾能清晰地看见暮青眼睫上颤动的水珠儿,那水珠儿晶莹玉润,颤了两下落入水中,被游鱼般的波光吞入,波光都仿佛明澈了几许。
巫瑾晃了个神儿,直到暮青眼中迸出惊光,他才猛的惊醒过来,发现暮青正盯着他身后,不由转头望向后方。
后方只有一名侍卫,而侍卫身后是幽暗的河道,河道那边并无水车,亦无虫群,黑暗中却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几只被挑落到后方的机关虫在河波中沉浮着,火光忽明忽暗,隐约可见河面上飘起道道黑波,似密密麻麻的黑蛇。
但,不是蛇。
“火油!”暮青高喊一声,她确信那是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