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他靠近狸奴,未乙就已伸手拦住他。待劝退了午癸,未乙又向狸奴深深一揖,诚挚请教:“还请薛公子指点迷津。”
事实上,当初薛家上门来求援,未乙就觉得此事蹊跷。奈何薛家承诺的好处委实太多,昭明盟又的确不能失去了薛家的资助,只得咬牙答应下来。如今见狸奴笑话他们糊涂,未乙即刻便意识到:自己出身普通又兼阅历所限,怕是玩不过那些世族。但狸奴也在世族中长大,或许,他能知道薛家的心思。
未乙这样恭敬的态度,狸奴心里才稍稍舒服了点。于是,他脆生生地问道:“我问尔等,在临汾,是薛家势大还是我昭明盟势大?”
“自然是薛家势大。”未乙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为何杀李长安他们自己不动手,偏要请我们动手?”
“那是因为我们盟中好手众多!”午癸自得地应声。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狸奴的一声嗤笑。“好手再多,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军队么?尔等可知,李长安与宁朔将军钟本亲如父子,是割头换血的交情?”
宁朔将军钟本手下有十万辅兵,此事众人皆知。辅兵的战斗力虽不如正兵,可十万人,堆也把敌人给堆死了。
可午癸却仍要犟嘴。“那又如何?难道李长安上哪都能带着钟本、带着那十万大军?”
“然而李家却养着鹰扬军亲卫!如今这些亲卫,正归李长安所有。尔等可知,李长安在太原七年,又培养了多少护卫?”
这一回,柴叔与午癸、未乙连同厅上的一众昭明盟成员,皆是面面相觑。
事实上,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狸奴也不知晓。可狸奴却知道:李家的买卖越做越大,每一门生意都是日进斗金、招人眼红。所以,为了确保安全无忧,李家的护卫绝对不会少。
“我也不提别的,只说当年晋阳张氏得罪了李长安。他家太夫人还是太原钟氏之女,太夫人亲自下令尽起张家上百护卫前去截杀李长安。结果呢?被李长安带着区区两名护卫,杀了个干干净净!而自那以后,李长安无论出入,身边总不下数十名好手。以鹰扬军的本事,难道就不配与你们一较高低?”
狸奴这番话,昭明盟的众人更是悚然动容。
“你们以为薛家真是请你们去杀李长安的么?傻瓜!他们这是祸水东引之计,李长安遇袭,何等大事?当年灭了一个晋阳张氏,这次再灭一个昭明盟岂非理所应当?至于临汾薛氏,有你们为他挡这一箭,他们不就逃出生天了?”
狸奴的这个推断,那更是有理有据。
须知,阴谋论向来对自诩聪明的聪明人特别有效。比如未乙,他的脸上现在已是一片恍然大悟。
午癸显然比未乙笨一些,所以他还有些将信将疑。“当真?可我看薛家很是着急啊……”
“他们着急,他们自己怎么不去?”狸奴想也未想地接话,“你们也不必急着回绝,只管拖延便是。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薛家要请我们出手,这钱、粮、人手、兵刃、安家费等等总要给齐吧?你们尽管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如此拖上十天半个月,若是他们只管与你们磨牙,自己却是一动不动。那你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狸奴这番指示操作更是明确易行,尤其是还有无可辩驳的理由再从薛家刮几笔,直令贪财的午癸也喜不自禁地微微点头。
最后,竟是柴叔小声言道:“可若是薛家真被李家挤兑垮了……”
“此事根本避无可避!”狸奴断然道,“薛家在临汾待民苛虐,百姓们情愿抛家弃地去晋阳投奔李家,也不愿留在临汾过活。这是阳谋!临汾薛氏,必死无疑!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昭明盟是不是要陪着薛家一起死?”
厅上众人一阵沉默,半晌,人群中方又传来怯怯的一声:“那日后……”
“薛家倒了,还有李家。我长安哥的生财之能,远胜薛家千万倍!哪怕是他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够我们昭明盟再立威势、再谋复位!以我与长安哥的交情,只要有我在,你们还怕走投无路么?”狸奴意味深长地言道。
“薛公子有何见教?”这次,竟是午癸一脸热切地出言请教。
哪知,狸奴见状却只轻轻一笑,曼声道:“这个……下次再说。柴叔,我们走!”
话音一落,狸奴便即扬长而去。而这一回,再无人胆敢阻拦。
出得门来,狸奴立时心有余悸地长长一叹。
柴叔终究与他相处日久,立时察觉异状,忙问:“小主人,你方才之言……”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狸奴已然一声厉喝:“申丙!我究竟是不是薛敏之子?”
“千真万确!”柴叔真恨不能立下血誓、剖出心肝,以表清白。
“那好!那你就将证据找来!今日之辱,可一不可再!否则,你就永远不要再认我这个主人!”
说完,狸奴便打马扬鞭不顾而去。
折腾一夜,此时天际已逐渐露出鱼肚白,黑暗正逐渐褪去。可不知为何,狸奴的心头却仍笼罩着一片沉甸甸的阴霾,教他诸心不顺!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