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这个点本该是上床睡觉的时间。
可李玄武却仍在李长安的房间内虎虎生风地来回踱步,然后愤怒咆哮:“退亲!长安哥,这种母老虎你娶她作甚!必须退亲!”
这一天,李长安等一行人婉拒了当地富户热情相邀的美意,而是选择包下了一处逆旅,暂且休憩。并且,为了掩饰李长安受伤一事,做主包下逆旅的李梦得甚至将原本的店主和小厮也全都赶了出去,换成了钟、李两家自己的仆役。
可即便不虞消息泄露,但李玄武这样中气十足的怒吼李长安也很受不了啊!只见他一脸无奈地撑着额角,有气无力地回道:“行了行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很晚了,能不能让我休息?”
“长安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眼见李长安态度敷衍,李玄武更是恼火。“还没成亲她就敢伤你,成了亲她就敢杀你啦!”
李长安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我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啊!”
就为了这么一个抹过酒精就很快止血的擦伤,李梦得不肯去住当地富户的私宅,偏要带着大伙来住条件简陋的逆旅,李长安已经觉得很夸张了。可万万没想到,李玄武居然能比李梦得更加小题大做。
还好,至少李黑牛是与李长安同一阵线的。听到李玄武如此危言耸听,沉稳的李黑牛急忙出言喝止。“玄武!别胡说!咱们习武之人,受点伤不是家常便饭么?”
“就是!”有李黑牛一言提醒,李长安即刻抖擞精神,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挽尊。“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对练的时候,彼此失手的情况还少么?我哪一回不是伤地比这回重?”
“对练是对练,挨揍是挨揍。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然而,跟着李雍念了三年书的李玄武却不好糊弄。至少,他的成语是再也不会用错了。
李长安又是一噎,起身推着李玄武的肩头往门外走,口中求饶:“很晚了,你就让我睡觉吧!都累了一天了!”
“长安哥?长安哥!这是家暴、家暴啊!”然而,被推出门的李玄武却仍不肯罢休,在外面痛心疾首地失声大吼。“你说过的,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长安哥,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此时此刻,一天之内被两度认证“不是男人”的李长安只能卑微地庆幸李梦得找的这处逆旅规模比较大,有两处独立的院落。
可惜,即便打发走了李黑牛李玄武两兄弟,做完梳洗工作的李长安仍然没能上床休寝。
他的亲大哥李梦得,提着一壶酒,进来了。
李长安委实是无力了,整个人萎顿在床边哀怨道:“大哥,我真的想睡了!”
李梦得不为所动,只含笑问他:“你睡得着?”
李长安瞬间哑然。隔了一会,他长出一口气,好似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不吭声了。
于是,李梦得倒了一杯酒递给李长安。“来点?”
哪知,李长安却推开了李梦得递来的酒杯,冷静言道:“借酒消愁,于事无补。”
李梦得毫不在意地收回胳膊,自己将那杯中酒一口饮尽,然后一字字地言道:“二郎,你有没有想过,事情弄成今天这样,或许正是因为你太过理智?”
李长安万分不解。
李梦得却无意多言,他只是轻轻一笑,转身在李长安的身侧坐了下来。“二郎,大哥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是我或者是三弟与钟家定亲……”
李长安急忙摇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嘛!”可不等李长安发话,李梦得就已抢答。“大哥当年还以为你这是借口,以为你是心悦璃妹却不好意思直说。可眼下看来,真不该让你定亲!”
李长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角,无奈强调:“大哥,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可李梦得却实在是比李玄武明白事理多了,当下冷静追问:“这伤的确是件小事,但你和璃妹之间的矛盾也是小事么?”
李长安一阵沉默,反省良久才艰涩道:“我……至少这件事上,的确不像个男人……是我配不上璃妹。”
——正如钟璃所言,分明是自己的责任却花言巧语推卸到别人的头上,这绝非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为。
李梦得眉头一抽,迅速转头瞪住李长安。半晌,他才一脸不可思议地言道:“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拿婚约当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