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地赞叹:“你真美,可惜——没能见到大侠杨天当年的神仙风姿,如果跟你在一起并驾齐驱,游历天下,必定是江湖上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为凡夫俗子们争相传颂。”
何寄裳既然能受到五毒教老教主的青睐,选定为未来的接班人,本身的资质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一个既美丽又本领出众的女人身上折射出的灿烂光华,是任何花瓶样的年轻女孩子所无法比拟的。犹如满月比之星星,即使繁星满天,等到月亮缓缓出现,所有的星光便无一例外地被压制住了。
她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我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心话,即使杨天大侠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
“谢谢,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终此一生,他爱的只有她。”她倚着窗子,任由两块井字形伤疤被霞光铺满,思想似乎已经沉浸到了无边往事里。
“哦?是谁?是不是江湖上一直传说的蓝妖、蓝姬两姐妹?”从手术刀那里听来的大哥的往事,似乎那两个女孩子一直都跟在他身边。所以,在见到何寄裳之前,我觉得大哥生命里唯一欣赏的,或许就是她们两个。
“你真的有兴趣听?”何寄裳皱着眉。
“对,大侠杨天是我最尊崇的江湖前辈,更是我学习的榜样,所以我渴望知道他的故事。”如果大哥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手术刀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江湖往事,像很多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彼此牵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一点点头绪,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很快就又淹没在杂乱无章里。所以,我希望何寄裳能把关于大哥的往事说完。
“那好,请稍等,我去沏一壶蛇胆茶来,边喝边谈。”她走向灶台,体态窈窕,腰肢轻盈,丝毫表现不出三十多岁的女人那种惯有的疲态。
看着她的后影,我心里浮起了一个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大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除了被手术刀一直念念不忘的蓝妖和蓝姬,除了五毒教圣公主何寄裳,他的生命里是否还充满了更多美若天仙、翩若惊鸿的女孩子?”
“喂,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走到门口,何寄裳忽然转脸问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风’,所有人都这么叫我。”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其实我希望有一天大哥也能这么叫我,等我们见面时,我不会再是他抱在襁褓里的累赘,而是跟他平分秋色的新一代“盗墓之王”,同样受万人景仰。
“大哥,你在这里吗?”我喃喃自语,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但我强装出一个笑脸,把它们硬生生挤回去。
在这栋古老的木楼里,我觉得大哥总在冥冥中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表现出儿女情长的软弱来。
灶间里传来茶杯、茶壶碰撞的叮当声,我信步登上楼梯,空荡荡的二楼已经被霞光照得红彤彤一片。到现在为止,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无论是基于海市蜃楼或者是光影折射,总之,我曾在昨天下午夕阳落山前,千真万确地看到了窗口出现的人。
按照物理学上的解释,在某些特殊地质条件下,人类的活动影像会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就像光学镜头加上录影带的摄像功能一样,只是另外一些自然界的物质充当了镜头和录影带的功能。等到跟“保留”时完全相同的天气条件出现时,这些影像就会被重放出来。
如果需要解释我看到的那一幕,只有这种说法能令人明白几分。也就是说,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大哥在窗前看书,大概有三分钟左右的影像被保存了下来。等到昨天,或许是因为相同的光影条件,影像又在我的眼前播放出来。
梁威没看到这些的原因,或许是缘于他的眼球成像结构跟我完全不同而已。
现代应用物理学可以解释的自然现象,真的是非常有限,有时候简直是束缚人类想象力的瓶颈,把很多本来可以有重大突破的项目都给否决了。
“风,茶来了。”听何寄裳这么叫我,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我们在窗前相对席地而坐,茶具竟然是难得的羊脂玉壶和碧色玉杯。何寄裳提起茶壶,壶嘴里倾泻出的茶水亦是碧绿色的,泛着淡淡的清香。
“蛇胆茶是用五步蛇、草上飞、青竹口三种毒蛇的胆,加上春天的嫩茶尖炒制而成,可以去心火、清眼目、驱散瘴气毒雾,请——”她亲手捧起一杯茶,双手献给我。
这一刻,她不是曾令天下英雄谈虎色变的五毒教圣公主,而是我的某个家人。我在世界各地游历了那么久,处处为家,处处都不是家,却在西南边陲这个小小的村寨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多谢。”我接过杯子,温润的玉质带着淡淡的暖意,直暖到我心里去了。不必举杯去看,我也能想象到它的底下应该錾刻着“秦时明月”四个汉隶小字,这是正宗的唐代宫廷玉器,两只无耳玉杯下面,刻的是“秦时明月”,短颈扁口玉壶下面,刻的则是“汉时关”三个字。
“用这样的玉杯喝茶,真是太奢侈了!”我由衷赞叹。即使像手术刀那样身家数亿的高手,至多只会用几千美金一只的杯子喝茶,还没到用价值五百万美金以上的真正古董来宴客的地步。
何寄裳专心倒茶、品茶,对刚刚的话题再不提起。
我只能主动发问:“何小姐,关于大侠杨天,你能否再说些什么?在下洗耳恭听。”
她双手捧着玉杯,轻轻摇头。
太阳已经悬起于东方的丛林之上,天空一片晴朗,如果没有昨晚这场变故,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向前推进了五公里不少。
“何小姐,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了?绝代好茶,千年好杯,如果再有江湖前辈们的快意往事做伴,岂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我明白,她以沏茶做借口,肯定在心里反复权衡利弊,才做了闭口缄默的选择。
木楼后面突然响起了一种深沉雄浑的吼叫声,似乎来自于极深的地下,声音经过几度折射才传到楼上来的,连续响了十几秒钟。
“别怕,那是护寨神饿了的动静。”她提起玉壶给我续杯。
我坦然笑着:“我不怕,以前在亚马逊丛林里,见过当地土著人用长矛和毒箭围猎‘勒高垣巨蟒’。它们的体积虽然庞大,毒性却只跟眼镜王蛇在伯仲之间,的确没什么可怕的。”每一类巨蟒发出的声音都不相同,不必看到它们,单凭听力,我就能清晰判断出种类。
勒高垣巨蟒属于地球上的一类凶猛动物,我只是不明白,五毒教的人有什么办法把生长在另外一个洲的凶猛生物当作自己的护寨神呢?他们又是怎么把勒高垣巨蟒长途跋涉运抵此地的?
“看得出,你很聪明,也一定明白,我们五毒教的行事原则,有恩必报,有仇必报,而且会提高十倍加诸于对方身上。”她的目光穿过玉杯里冒出的氤氲热气,直盯着我。
我点点头,她肯自称“五毒教弃徒”、提“五毒教的行事原则”,也就能证明,虽然被逐出门墙,她仍然当自己是五毒教的人。
“在你之前,曾有不下一百人居心叵测地到寨子里来打探‘盗墓之王’的消息。他留下那么多财产、古墓挖掘图纸、盗墓要诀,肯定会引起江湖人物的觊觎。结果,他们都进了护寨神的肚子,无一幸免。我希望你不是,如果抱着跟他们一样的心思而来,结果也将完全相同,不会有什么例外,即使我觉得你很顺眼——”
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