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轻笑起来:“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
我凝神盯着三寸虫,努力不去理会她话里的另一层深意。
三寸虫向南爬了两步远,蓦地直起身子,只留那截漆黑的尾巴支撑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唧唧”怪叫,如同夏夜里蟋蟀磨翅一般。
卫叔还没有返回,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挟起顾倾城飞速撤退的准备。
之所以停在这里监视蛊虫,是因为不想将它放走,一旦进入前面神秘莫测的隧道,只怕更增添了穿越石阵的难度。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顺利地到达隧道尽头,从“他们”手中救回苏伦。
“哗——哔”两声,三寸虫的红、白两节左右猛然各张开了一层三角形的透明鳞片。
“不好!”顾倾城的手倏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也无法避免地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
假如把张开鳞片的位置当作三寸虫的颈部,此刻它的举动,与眼镜蛇发怒时脖子变得加倍扁平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眼镜蛇的体型细长,闪过它的第一次攻击后,还能借机抓住它的尾巴实施反击,至于这条诡异的虫子,则有可能浑身都是进攻的武器,毫无薄弱环节。
“它动,我来阻挡,你快走。”我简短地向顾倾城下着命令。这不是缠绵温柔、娓娓叙说的时候,只有言简意赅的短句,才能让自己的同伴明白一切。
在危险面前,任何一个男人都必须具有保护女人的勇气和举动,否则,他就严重地违背了上帝造人时故意分开男女的初衷。男人刚烈勇猛,女人温婉脆弱,猝发性危险,正是检验这种性格区别的试金石。
换了是其他女孩子,我一样会抢先护住对方,并不仅仅是针对顾倾城,这是我做人的一贯宗旨。
“我想试一试……”她仍在坚持,但三寸虫已经闪电般地跃起来,射向我的胸口心脏部位,那些尖锐的鳞甲发出割裂空气后的尖锐啸叫声,如同一支江湖高手射出的鱼骨镖。
我来不及闪躲,呼地猛吸了一大口气,胸口、小腹部位的肌肉收缩凝固如钢板,等到虫子即将接触到我的衣服时,“啊”的一声长啸,肌肉骤然向外弹出去,把三寸虫震落在地。
这种“沾衣十八跌”加上护体神功、狮子吼的少林秘技,耗费内力极大,短时间内无法进行第二次提气运功,但三寸虫却是一落即起,发出“哔”的一声嗥叫,嗖地跃在我的左腿膝盖上。
蛊虫嗜人血,几乎一刻都离不开鲜血的滋养,所以对人类身体上奔流的血脉有天生的敏感性。不到半秒钟,它的红色尖头已经转移到我膝盖后面最粗的一条血管上,隔着衣服,我觉得自己的汗毛根根倒竖,发出过电一般的短促战栗。
卫叔放弃了手里的柴火,拔枪向这边飞奔着。
枪弹的力量非但不足以消灭三寸虫,一旦打碎了它的身体,汁液乱飞,将会纷生出更多难以控制的虫子。自古以来,只有火焚,才是消灭蛊虫的唯一途径。
“风先生,别担心……”卫叔停在距离我五步以外的敌方,双手稳稳地擎着手枪。
对于他的射击精度,我一百个放心,但向三寸虫射击的结果,却是无人敢预料的。我一边迅速紧缩双腿上的肌肉,一边向卫叔摆手:“不要妄动——”
开枪之前,如果不能有完整的应对预案,等到开枪后再去弥补,只怕惹下的巨大麻烦,将会构成营地里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铮铮铮铮铮铮”,顾倾城后退一步,琴声蓦地在她衣襟上响了起来,激昂跌宕,竟然是一曲慷慨悲壮的《将军令》。
她用左手牵着衣襟,右手五指在那层普普通通的纺织物上急促扫过,琴声便尽情飞扬倾泻着,这种不依靠琴弦便能发出琴声的功夫,前所未见。
三寸虫停止了扭动,静静地趴在我的膝盖上。我们这三人一虫,立刻陷入了相对平静安稳的对峙局面。
等到一曲《将军令》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的尾声袅袅飘浮在空气里,第二曲《春江花月夜》又跟着响起来。顾倾城的琴艺非常高明,节奏张弛有度,进退从容,每一个音符都清晰而柔美,极其和谐地融进了北风呼啸的背景里。
第二曲只弹到三分之一,顾倾城手法一变,第三支曲子变得晦涩高深,相邻音符之间跳跃幅度大得不成比例,让人的呼吸也跟着不自然起来,渐渐的上气不接下气。
卫叔缓缓后退,收起短枪,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支曲子的音符叮叮咚咚地弹了近五分钟,顾倾城猛然大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去吧——”同时右手五指横向一划,整幅衣襟都被割裂开来,发出“嘶啦”一声怪响。三寸虫随着她的喝声落地,萎缩成一团,不再鲜活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