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思非常易懂,说的是“有人错误地进入镜子里的世界”,但要看这个“你”是指谁。在此之前,司徒求是、雷傲白、虬髯客,包括我和苏伦,都曾进入镜子里的世界,那么“误入”又指的是什么?
“这些字,是杨天大侠写给我的,用‘大力金刚指’划在石壁上面。像他那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每一个字都必定是别具深意的。杨风,告诉我,这些到底说明了什么?”
阿尔法说完,唐心急着补充:“两位别误会,这些字是我从石壁上抄写下来的,写得不好,怕是玷污了杨天大侠的大笔名句。”
字如其人,这些纤丽的小字,才最能体现处唐心的与众不同。
苏伦立即解释:“阿尔法先生,杨天大侠的意思,当然是说,你曾经错误地进入了一面镜子里,或许就是说,当你不经意地站在镜子前时,恰好发生了某种特殊事件,导致了你与镜中世界融为一体。”
她的解释足够清楚了,要我来说的话,与此大同小异。
阿尔法与唐心对望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了苦笑。
苏伦一怔:“两位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要打哑谜。只要我们能够解释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某些时候,她比我想得更深、更远、更有预见性,当然也更有耐性。
阿尔法再次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金色的瓶子:“长夜漫漫,无歌也就罢了,岂能无酒?”那是一个通体由黄金铸成的酒瓶,正面刻着“骊山”两个古篆小字。
“这是秦代古酒,你敢不敢喝?”他的声音虽然生硬,但我确信他没有恶意,而是生性使然。
“当然。”我以同样的冷峻声音回答他。
苏伦找来四只高脚杯,他拔开瓶口上的黄金塞子,斟满四杯酒,一股如同秋日甘泉般的甜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果然是味道绝佳的好酒。
“这种酒,经过了九十九道滴沥、蒸制过程,是专门供给皇帝引用的。如果从人胆敢觊觎,看一眼者剜眼,尝一滴者拔舌,不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它只送给我的朋友喝,在你们之前,是杨天大侠;在他之前,则前无古人——风,敬你。”他亲自替我端酒,然后两只酒杯“叮”的一声撞在一起。
一杯酒入喉,我立刻觉得一股异香从五脏六腑间飘然而生,忍不住大声赞叹:“好酒。”
酒是好酒,阿尔法的故事也是下酒的佳肴,甚至掩盖住了古酒的精彩。
“我来自地球,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我是地球航天系统里最优秀的宇航员之一,主要负责地球的空间防卫工作。最后一次离开地球是地球西元历的二零零七年,接受的任务则是炸毁某个空间小行星,以免它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爆炸,过量的陨石流会对地球产生难以估计的威胁。炸毁可能危及地球的小行星、超大陨石、甚至某些实质性黑洞,已经是我所执行的任务中最简单的一种。”
“请大家原谅,我在某些时候撒过的一些谎。事情是这样的,当飞行器离开地球时,我并没有按照工作流程的规定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而是一直清醒地躺着,等到飞船行驶到宇宙‘大十字交汇点’之后,擅自改变了飞行目标。原先的航程是绕过交汇点,一直向冥王星、海王星之间的连线中心点飞去,直到银河系的边际。现在,我要去的地方,是水蓝的家乡。她曾向我说出过自己的飞行器出发点的宇宙坐标,所以我来了,想要找到她。当然,水蓝曾说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比如‘她也来自地球’之类的。”
“我来了,果然到达了水蓝说过的‘地球’,事实上,我的航天器坐标最终定格的位置千真万确是水蓝说过的那个地方,但飞船因为某种动力故障坠毁了。二位,我无法相信自己进入的是‘地球’,正如水蓝无法相信我居住的星球也叫‘地球’一样。在这两个不同宇宙坐标的星球上,所有的风景地貌、人物言行完全一致,只是唯一的一点区别,我的眼睛是方的,而你们所有地球人的眼睛却是圆的。”
“我找不到水蓝,或许她在我的帮助下离开我们的星球后,根本就没有回来,而是继续迷失在宇宙之中。我很想修好飞船,重回宇宙之中,把这里经历过的一些事当作好玩的游戏而已。所以,我开始在地球表面搜索,查找可能存在的制造飞行器的材质。结果,我发现了火星人的飞船,只要加以改造,将是最理想的航天器。”
“其实在刚刚困住火星人时,我是完全有能力消灭它的,但我存有私心,总想从它体内得到更多的能量。直到最后惊惧地发现,在我吸取他的能量的同时,思想也被他所同化,渐渐混淆了自己的是非概念,开始变得暴戾狂躁,滥杀无辜。所以,我不再与他进行能量上的交换,到这时才发现,我自身的能量退化得仅剩一成,既无法消灭他,也不能操控他所拥有的飞船。”
“杨天大侠出现的时候,我正计划从晶石坑里获取能量。在我的探测结果中,晶石坑下面极深处,藏着一支奇怪的辐射棒,那是本地之所以产生如此多晶石的主要原因。我们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并且救过一个相当聪明的地球人,杨天大侠把他称为‘捕王归洛’。在他身上,我能找到很多可以自由吸收的能量,这个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但杨天大侠阻止了我,通过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他毕竟是地球人中的一员,心里始终会偏向于地球人,永不可能为了我的利益而牺牲他们。”
“这一次不愉快之后,他就选择了离开,临走时赠给我这句话。我思考过很久了,却始终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现在,幻像魔死了,所有被他的思想所控,散失在五角星芒大阵里的毒虫们也都坠入深渊自杀。当然,最先被他控制,并且成为我们两个之间互相打击借用工具的唐清也死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全力吸取辐射棒上的能量,直到重新具备能量——”
那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即使阿尔法只断章取义地粗略描述着,也耗费了近两个小时。
“一个精彩之极的故事,为故事干杯!”我举起酒杯。
另外的两名女观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唐心的目光一直落在阿尔法身上,充满了掩抑不住的甜蜜。
“这不是故事,而是事实。”阿尔法寂寥地长叹着,向我举起酒杯,“我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在这个所谓的‘地球’上,永远找不到归宿。”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恰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落地玻璃窗上忽然飘落了斜飞的雨丝,这是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场春雨,带着令人心梦猛醒的巨大力量。苏伦走向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子,让雨丝透过纱窗直飞进来。
“春天来了,二零零七年的春天。”她欣喜地叫着。
春天,总是能给人以振奋激昂的力量,点燃了房间里的沉沉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