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丫鬟手一指。
霜含便跳下马车,如一只白粉蝶一般,轻盈欢脱的直奔报名处去了。
崔繁露跟在她身后,见这荐福寺果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寺门两侧各搭凉棚,无数女子排起长队,等待登录姓名。
荐福寺内小雁塔,一个头戴高冠,身穿宽袍大袖,还在胸口钉了两朵荷花的青年正拿着一把折扇,面上覆粉,腰别香袋,悠然自得的围着塔身转圈。
他身后人群中走来一个素浅澜袍的男子,头戴黑色幞头,足等云纹乌靴。一身文生公子装扮掩去强武身姿,若不是难改面色冷峻刚毅,怎么看都是个颇有派头的书生。
他远远望着那宽袍大袖的青年,脚下踱步慢吞吞前行,如此奇装异服,若不是事先约好了在此会面,真是羞于与他为伍。
“咳咳。”距离那人几步远,他站定了身子,轻咳了几声。
那宽袍大袖的青年回过头来,见他来了,高兴的迎了上去:“贺兰兄,你早到了?嘿嘿,不过可惜,我比你到的还早。”
贺兰敏逸往一旁避了避,指着他这一身装扮:“李思继,你今日这又是扮的哪路神仙?”
“怎么?”李思继仰着两只袖子,不以为耻,反而颇为得意:“贺兰兄难道不读《楚辞》《离骚》吗?古之屈大夫不就是这幅打扮吗?”
贺兰敏逸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长了翅的王八:“你不是说今日要低调嘛?省得被尚服局的人看见?你这番打扮,不被人认出来都难。”
李思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尚服局那群蠢材,认出又当如何?一群日日研究妇人衣装的人,舆服改制这等大事,他们哪里有本事做得好?”
“你们礼部和尚服局为何不兵合一处,一同制作这舆服改制的新图样呢?”
“哎,贺兰兄,不懂了不是?说你没事多出来走动走动,别老窝在大理寺给仇老鬼差遣。别看你是皇亲国戚,这官场上的事情不多接触接触,还是会影响仕途的。”李思继一只手搭上了贺兰敏逸的肩膀。
听到“官场”二字,贺兰敏逸便开始毫无兴趣,挪了挪步子:“行了,我不过随便一问。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不行,我必须说。不说憋得慌。”李思继跳着脚往前凑了几步:“礼部和尚服局虽然都管服制,但他们尚服局的主子是内廷的皇后贵妇,还有就是公主命妇一类的。而我们礼部不同,上到圣人参禅祭祖,下到囚犯穿什么衣服,凡事外廷事物,我们都管。这改定舆服,本就是许宰府他们上的折子,圣人首肯交办礼部。而尚服局的孙大奶奶就仗着手里有几个绣娘,抬了一副凤穿牡丹的屏风孝敬皇后,花言巧语一番,皇后娘娘竟然允了,让他们也做些图样。娘娘不过是客气客气,但这孙大奶奶就当了震了,手疾眼快,竟然就办起了这开襟穿针的比赛。要我说,这种事情,咱还真比不上内廷出身的孙大奶奶。”
说着,翘了个兰花指,嘴一撇,腰一扭的往一旁的木栏上依靠,惟妙惟俏重现的,正是在尚服局总管太监孙怡生身上常见的姿态。
贺兰敏逸脸上的表情有了几分松动,露出了一丝笑纹。
二人正说着,只见一个身着黑服的人,打着哈欠从大殿后面绕了出来,原本高束的发髻经过一夜的打斗已经散开,胡乱的缠在了头顶。
那人一手提腰刀,另一只手擎在肩头牵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后面,一个少年被绑的如同一个大粽子,两条腿艰难的往前跳。
李思继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看着那人:“这不是你们大理寺新来的那个小娘子?哎呦喂,这打扮,被谁糟蹋了?”
待他看到后面的少年时更是目瞪口呆,只见他嘴里堵着一块破布,衣服被撕扯的乱七八糟,透出胸膛和后背。用双脚跳着走,于是立马改了口:“哎呦喂,她这是把谁给糟蹋了?”
来人正是柳凤染,她路过塔前看了一眼那俩人,一个打扮的妖里妖气,另一个面色僵冷,双眉微颦,笑过的嘴角一僵,竟比哭还难看。
“哈,”柳凤染又打了个哈欠,草草的对贺兰敏逸行了个礼:“卑职先走了。”
她身后的少年边跳边对着两个人狂嗷一阵,双眼欲哭无泪,生无可恋,那声音似乎在说:“救我,快救我啊!”
待二人走远,李思继才用手合上酸胀的下巴,用手点着柳凤染离开的方向,一副痛心疾首之态:“嗯,圣人英明,这舆服制是要改改,不光要改,还要严厉执行,不遵法纪者必须脊杖伺候,打到长记性为止。瞧瞧你们大理寺的人,穿的男不男女不女,还如此招摇过市,真是丢人。”
贺兰敏逸转过头来,眉毛一挑:“下次别用荷花了,与君气质不符。明日我打几只野鸡送到你府上,你挂在身上出门更活色生香些。”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