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旁孜只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冲撞了一下,酸麻酸麻的,竟还带着丝甜意。
他不自觉道:“他……真那么守着我?”
文子俊瞪了他一眼,触及这人脸上掩盖不住的期待时,又不由放柔了语气:“真的,绝对是真的。我也就守了你一整夜,那一夜里他也没有合过眼。任我怎么说,怎么赶,他就是不走不动,坐在你床尾看着你。之后我实在撑不住,在你床头睡过去了,醒来时他还是在那儿站着,双眼眨都不眨的看你,好似只要眨一下眼你便会消失一般。那模样,就像是在守着举世无双的宝物一般…………”
“你是不知,他那会看你的眼神是有多心疼……后来我见他确实待你真心实意,这才让他继续守着你,而我则去休整,顺便处理暗门这事后续。说实话,胖子,被人宠着爱着,比爱一个人,要幸福得多。我……不希望你一直挂心闻竹,那种人,真不值得你一直挂念。”
与其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甚至可能怀有他意的人,倒不如接受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种感觉太辛苦。文子俊当初喜欢过旁孜,虽然只是浅浅的,却也浅尝过那种心酸苦涩的感觉。是谁说,爱一个人也是幸福的?前提是,对方也是爱你的,这才是真理。
这也是,为何文子俊会跟汪吉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汪吉,而是汪吉对他是真心实意,汪吉对他是真的好,在前阵子他与旁孜走散之时,汪吉曾经为了救他而中毒过。虽说后来因缘际会解了毒,但这事却也深深打动了文子俊。
当然,更重要的是汪吉那脸长得太合他胃口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爱慕外表的人,这性格这辈子怕是没得改了。
旁孜苦笑,这事哪就像文子俊所说的那么简单了!若非他一早便知楠竹的底细,那么此时他还真指不定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生死相许了呢。只可惜了……
摇摇头,他最终冲着文子俊淡淡一笑:“楠竹的身世,我比你更为清楚,待回了皇都之后我再慢慢与你解释。现在,你总得先让我把伤养好吧,就我这伤口,都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先不提楠竹的身世,就算他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好,万一此次我这伤好不起来,撑不住死了,那可不就害了人家了嘛!”
“呸呸呸!胡说八道,没听楠竹都说你不会死!你许再胡说,没得长他人志气……”说到此处,文子俊说不下去了,长他人志气?呵,当初伤了旁孜的那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还能长谁的志气!再说,旁孜这伤……憔着确实吓人,也不知是否真能好……
思及此处,他不由沉默了下来,满心的担忧。旁孜乐得清静,便也不再开口勾起文子俊的话来,闭上眼享受起清静来。
之后的两天,楠竹都是白日里出门处理事情,晚上则总能赶在旁孜入睡之前赶回来。且每回回来都是干干净净,像是刚洗过澡似的。
不过旁孜所不知道的是,楠竹确实是先洗了澡,才来见旁孜的。他知道旁孜向来爱干净,而他现在白日里都是出去处理暗门事件后续,难免在外边沾上些脏的臭的或血腥气。他怕旁孜嫌弃,因此每每都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进旁孜屋里。
他进旁孜屋里也不为别的,还是守夜。旁孜现在虽说精神劲还好,但身体却虚得很,毕竟身上被捅了一个洞还流过不少血。这些天因着那洞的原因,再加之担心旁孜虚不受补,楠竹也不敢让旁孜吃多补药补品的,故而旁孜此时身子仍是虐得厉害。连坐起身,都得有人扶着,时刻注意着。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身子脱力倒下了,扯着伤口了。
白日里都是文子俊照顾旁孜的,吃喝拉撒全交代在他手里。一到晚上楠竹回来之后,这些又成了楠竹的任务,他甘之如饴。
旁孜很想硬骨头的说不用楠竹来守夜,然而这并不现实。一来他有夜里起夜的习惯,自己一个人的话他连床都起不来。二来也跟他的伤处有关。他的伤口不疼,是因为楠竹每隔四小时给他换一次药,往往四小时一过,药效过了伤口又得开始疼了。旁孜被疼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逞强了,那种疼得让人恨不得死去的感觉,太可怕了!
有楠竹在身边,不仅仅他起夜和喝水的问题解决了,连换药的问题也解决了。半夜里他翻个身动作大了解扯着了伤口,楠竹也能及时帮他查看并重新上药。偶尔夜间他踢了被子,楠竹还往往能及时帮他盖上……
种种好处,使得旁孜实在没法拒绝。当然,最让他没法拒绝的,还是心里那种被人珍视着,捧在手心上疼着宠着的……错觉。
旁孜坚信那是他的错觉,楠竹这两日里为他所作的种种,总让他有种对方是将他当成了易碎的宝物的感觉。虽说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但若是真被一个人这么珍而重之的对待着,恐怕就是再冷心冷情的人也得动容。
这种感觉,让旁孜有些不安。他依旧不相信楠竹,也没喜欢上楠竹。他这辈子,也就喜欢过闻竹那么个水月镜花,对于楠竹,即使心偶尔仍有悸动,他也不认为是因为心动。怪只能怪楠竹顶着那么一张相似的脸,还时不时做出“闻竹”的动作,这才使得他总不由自主在楠竹身上找闻竹的身影。
他哀叹一声,此次若是他顺利活下来,定来多找些事做,好让自己再无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楠竹自旁孜清醒之后,便放心了许多,不再日日寸步不离了,白日里总算知道要去处理暗门的后事了,这让汪吉松了很大一口气。前几日暗门的事都是他和文子俊在处理,奈何文子俊威信不足,无法完全指挥动他们所带来的人。而他,在暗门内本就威信不足,对了暗门残党不能造成多大威胁。为此,他差点没愁成老头儿。
现在好了,楠竹一出来,暗门那些个人聪明的都转投楠竹这儿,不投的,会被杀了个干净。
仅两日时间,暗门事宜便如此解决了。楠竹因着一心只想回去陪旁孜,故而下起手来半点不含糊,该杀的杀该收的收。也多亏了旁孜当初往水潭丢的那一把毒粉,否则事情还真没那么顺利。
待第三日,楠竹一把火烧了那山之后,留几个人在那注意着,便发话要回皇都。旁孜躺床上前前后后五天,也不知楠竹都干了什么,竟一下子成了他们这一行人的主心骨力!就是旁孜带来的那一队人,也几乎只听楠竹的话,对于文子俊就有些爱搭不理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文子俊之前的身份除了是武将家的公子,并无其它出色之处,身上也仅仅担着一个御前侍卫的职位。不像旁孜,虽是孤儿,却深受帝宠。更重要的是旁孜在皇帝身边时,经常帮皇帝出谋划策的,更是经常的与他们这些天子近侍打交道。
虽并无武力,胜在脑子好,用毒一流,又是个心狠的主,皇帝又极为宠他,种种原因叠加,使得那些暗卫完全不敢对旁孜阴奉阳违。如此,他们自然只服旁孜不服文子俊。
至于楠竹……一来皇帝在他们出发前曾交代他们,如旁孜无法发号施令,便由其代替。二来,此人……着实太过凶残,服从强者,也算得上是他们本能。
总之出发之时,旁孜一行人由来时的三十来人,翻了一倍不止的人数。他悠悠一叹,随后便由着楠竹将他抱到马车里。在楠竹刚想抱他之时,他拒绝过,然而楠竹却充耳不闻,文子俊等人也没给半点反应,于是旁孜也只能放弃了。左右这人动作挺细心轻柔的,他也没吃亏。
马车里铺天盖地的都是柔软的棉被,连小矮几的边角都包得看不出角了。旁孜嘴角抽抽,转头冲着文子俊抱怨:“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怎不把马车外头也给包了!就包成这样,让老子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得把骨头给躺没了!”
从这儿到皇都得有好些天的路程呢,真让他一直躺在那么软的马车上,他真怕会躺死了!
文子俊极其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冤枉啊大人,是楠竹吩咐的,我还没来得及吩咐他就全给解决了!”
旁孜头大的看向楠竹,换来对方温柔的一笑,顿时呻~吟一声。楠竹是倔过他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难轻易改掉。这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旁孜得来的。他晃了下脚丫,任楠竹将他抱上马车,不再提棉被的事。
楠竹乐得他不提,因为他担心自己跟旁孜论起理来,会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若是别的事,退不退倒也没什么,但事关旁孜身体,他是半步也不愿退的。将旁孜安放在柔软的被子上,之后楠竹也不出去骑马领队,反而直接坐在旁孜身边。旁孜睡姿不是很好,他担心旁孜翻身时翻得太厉害,扯着伤处了。故而,他才坐在旁孜身边,这样旁孜便没法随意翻身了。
而旁孜,则见鬼似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