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府这头。
林赫玉端茶送看,瞧着鸳鸯走远了,忽然开口道:“进来吧。听了半日,别回头有的没的学嘴说给黛玉听。她心思重,免不得又要哭几场。”
外头哆哆嗦嗦走进来一人,正是雪雁。
“你是我们林家的家生子,又是自幼服侍黛玉的,为人也忠心。知道你偷听也是为了黛玉,我也就不罚你了。”
雪雁磕头道:“谢大爷!”
林赫玉又说:“往后你也是要给黛玉做陪嫁的,凡事机灵些也好。往后记得要多为黛玉注意些,别叫她吃了亏受了欺负。你还有两个兄弟在府上当差是吧?你忠心,林家自然不会亏待你兄弟的。”
敲打完了,林赫玉又招了招手,示意雪雁近前来。
“你去告诉黛玉,她的婚事我有数。我只有这一个妹子,必不会亏了她的。你叫她写封书信向长公主问安。我有几句要紧的话,不可留下字迹,正好叫管家带去。”
心思一转,雪雁忙说道:“大爷,到底男女有别,管家去了,怕也是见不着长公主的面儿。再传话他人,难免有所疏漏。若大爷放心奴婢,奴婢愿走一趟。”
“也好,你便学那鸳鸯,带上几个婆子同去。你附耳过来。”
雪雁回头看了看庭院里头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起身来到林赫玉身后,装作是敲肩的样子。
“确实机灵。”林赫玉满意的笑了笑,低声道:“你将今日鸳鸯所说之事说与长公主听,虽说今日糊弄过去了,怕是贾府那头还会有动作。你且告诉长公主,她所想之事,选秀那件我应了,至于另一件,还望她拿出些诚意来才好。”
林赫玉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
雪雁忠心黛玉不假,可惜忠心过了头。
她自荐传话,便是存了私心的。不为别的,在雪雁看来,林赫玉虽说疼爱黛玉,到底入了仕途。雪雁进京将一年多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也听了不少。谁家为了男丁的仕途,将闺女送人做妾的,也是常有的。
黛玉的身份可高可低,前头林赫玉又说起黛玉的婚事由皇上做主。这可吓坏了雪雁。若是皇上要黛玉入宫。。。。。。
旁人听说入宫,自当作是天大的福气。雪雁却不以为然。
不说别的,但看贾家那位娘娘。说的好听叫声“娘娘”,原也不过是个常在。好容易一步步熬成了嫔位,因着娘家的糟心事,转眼有给贬成了贵人!君恩无常,红颜易老,往后还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呢!
如今宫里头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妃、嫔、贵人等一大把,怕是皇上也是记不全的。除了皇后,旁的不还是个妾?姑娘心思细腻,却不是会使手段的。大爷若送姑娘进宫,这不是生生把姑娘往死路上逼吗?
因此,她不但对黛玉说了“婚事心里有数”、“写书信问安”这几句,连着往后的那些话,也一股脑儿的全给说了。
黛玉闻言,愣了半晌。
雪雁唤了好几声,她方才回神。
见雪雁一脸担忧,黛玉微微笑了下,也不多说。取了张芙蓉团花笺,提笔写了两首小诗,寻了匣子装了,交予雪雁。
“快去吧,别误了哥哥的事儿。”
“姑娘!”雪雁急道,“大爷可是连‘选秀’都说出来了!姑娘怎还这般从容!”
黛玉轻笑,“若不这般,还如何?”
雪雁急的几乎跳将起来:“想法子呀!姑娘总不能真要进宫选秀吧!人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宫里头!大爷往日最疼姑娘了,还有二爷。要不姑娘好好儿同大爷说说?再不然奴婢去求二爷,一同帮着姑娘求情?”
“求情?”黛玉失笑,“哪里就该用上求情二字了。”
眼见着雪雁又要劝,黛玉忙拉住,说:“往日里头大哥同长公主如何待我,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是选秀,许是为了防着贾家的缘故罢了,那里就定了?再者,历届参选之人万千,也不是人人都入宫为妃嫔的。或栓婚皇家,或指婚宗室,也有赐婚大臣的。再不然,还有那些落选的秀女,撂了牌子,便可回家自行聘嫁。”
雪雁听得糊里糊涂,但见黛玉说的头头是道,倒也放下了心。嘴里头咕哝着“姑娘这般品貌,怎可能被撂牌子?”,便捧了匣子寻人同去长公主府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