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新帝叫传,怀真才进内相见,行礼过后,赵永慕吩咐她坐了,看着说道:&ldo;姑奶奶这般年纪,本就不属于我等凡人了,她又是睡梦中仙逝的,只怕自有造化。&rdo;
怀真闻言点头,她自来了府上,不避忌讳,亲见了平靖夫人最后一面,却见她静静卧着,银发整齐,一丝不乱,面容慈祥平和,唇角依稀带着微笑,竟不似是归去,而像是含笑沉浸甜梦之中一般。
怀真望着,不免想到昨夜梦中那个英姿飒慡、年青明朗的平靖夫人,又联想那个梦境,此刻听了赵永慕所说,也越发笃信了几分。
赵永慕见她神情淡定,仍能自禁,便点头又道:&ldo;姑奶奶素来对你另眼相看,也算是你们的一番机缘,她临去之前,曾进宫见过朕,也跟朕交代过。当时朕听了她嘱咐的那些话,就有所预感……只是不敢信罢了,如今回想,竟是姑奶奶早就预知自己天命将至,故而及早交代好身后之事罢了。&rdo;
怀真不知此事,诧异抬眸相看:&ldo;不知太姑奶奶有何交代?&rdo;
却听赵永慕竟道:&ldo;姑奶奶传言,说是她的这所宅子,以及名下的种种产业、器物、奴仆等,从此之后尽都归你。&rdo;
怀真大惊:&ldo;皇上……&rdo;
永慕点头叹说:&ldo;你不必惊讶,也不用推辞,这是姑奶奶临去的遗愿,当时烨儿也在场,朕已经亲口允诺了她老人家,也自然不会再更改。&rdo;
怀真本是强忍着悲恸,听到这里,禁不住便滚下泪来,她心中焉能不知?如今她跟唐毅和离,虽然父母兄长相待极好,然而毕竟有些不便之处……又是一介弱女子,而平靖夫人临去,把这许多房舍产业等都给在她名下,无非也是苦心不舍,想更给她一些安身立命的凭仗,这也是平靖夫人一片拳拳爱护之意。
永慕见怀真落泪,自己叹了两声,便站起身来,竟走到怀真身边儿,垂眸望着她半晌,便将她轻轻揽在怀中,道:&ldo;好了,不许哭了,想必姑奶奶也不愿再看你落泪。只想你欢欢喜喜的罢了,太上皇曾也许你永平之称,便也是此意,想叫你长久平安。两位长辈都对你有如此期许,你……自也要心中铭记,不可辜负他们的心,可好?&rdo;
怀真深深呼吸了会儿,才含泪点头。
赵永慕说完之后,又出来上了香,才回宫去了。
话说怀真跟李贤淑,唐夫人等在平靖夫人府上照料。这日午后,李贤淑因对怀真道:&ldo;阿真,瞧着你进来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适?&rdo;
怀真一怔,微微摇头,却不回答。李贤淑道:&ldo;这儿娘照看着就成了,你还是回府里歇息歇息,倘若你姑奶奶看着,必然也会觉着心疼呢。&rdo;
李贤淑劝说一番,怀真果然出了平靖夫人府,车行半路,怀真思来想去,忽道:&ldo;停下,去张府。&rdo;
当下车便拐往张珍府上,笑荷道:&ldo;姑娘,这会儿去张爷府里做什么?&rdo;
怀真不言语,笑荷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不敢再问。
此刻张珍因不在府中,容兰听说,早迎了出来,把怀真接到里间儿,问道:&ldo;妹妹怎么这会子来了?&rdo;
怀真屏退了丫鬟们,容兰见状,也叫众丫头退下,才低声问道:&ldo;怎么了?&rdo;
怀真见屋内无人,才悄声在容兰耳畔说了几句话,容兰面露诧异之色,掩口不能言。
怀真垂眸,轻声又道:&ldo;我本想去哥哥铺子里……转念一想,倒是不如来找姐姐的好。姐姐也别问其他,只是倘若为难,就不必勉强。&rdo;
容兰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握着怀真的手,道:&ldo;你瞎说什么。可知我恨不得……&rdo;
容兰说到这里,定了定神,便叫了个丫鬟进来,抚着胸口,吩咐说道:&ldo;我忽然觉着身上不大好,你叫门上,快些儿把江大夫请来。&rdo;
丫鬟答应了,当下退出,不多时那大夫来到,贴身丫鬟请到里间儿,却见床帐垂落,严严密密地挡着,只露出一只手在外头,上面盖着一方丝帕,隐约见手腕若玉管一般,五指白腻纤巧,柔丽非常。
江大夫一见,忙又垂眸,便探手诊脉,听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数,便笑道:&ldo;少奶奶的这脉象,是……&rdo;不料话未说完,便听帐子内容兰的声音道:&ldo;大夫先不必说,且请外头奉茶,待我更衣之后,同您亲说。&rdo;
江大夫素来可靠,又是跟张府常来常往的,当下会意,便一字不说,只退了出来。
过了半晌,果然见容兰缓步出来,江大夫正捧着喝茶,见状忙起身。
容兰屏退丫鬟们,便才问道:&ldo;您别见怪,方才脉象着实如何?&rdo;
江大夫见她行事这般机密,心中自有猜测,便只压低了嗓子,含笑道:&ldo;不瞒少奶奶,是个喜脉。&rdo;
停了片刻,容兰才笑了声道:&ldo;果然呢。&rdo;打量着江大夫,便道:&ldo;这事儿,能不能请您别声张出去?&rdo;
江大夫早就了然,便垂着头道:&ldo;少奶奶吩咐,哪里敢不从命呢?只管放心。&rdo;
容兰似笑非笑,竟道:&ldo;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是个素来可靠的,故而别的人从来不用。既然如此,便一切拜托了,只您老可要记得一诺千金,若外头有些言语,我不依的。&rdo;
江大夫连连点头,只道:&ldo;哪里敢。&rdo;容兰便叫丫鬟领他出去,赏银给他。
这江大夫出了门外,不觉哑然失笑:原来他常来张府,也曾给容兰把过几次脉,自然有些认得她的脉象跟手势……方才还未上手,就看出那不是容兰的手,如今见容兰这般拦着,江大夫自忖:&ldo;这必然是府内哪个丫头有了身孕……只怕是珍哥儿一个不小心贪嘴了罢了,故而少奶奶自然不肯让别的人知道,只怕要暗中摆弄了那丫头。&rdo;
转念一想,又想到:&ldo;珍哥儿看着是个老实的,又才得了一对儿难得的龙凤胎,怎么也禁不住这好色的毛病儿呢。少奶奶看似宽和大度的,不料在这上头果然也是容不得,到底是妇人心窄,呵呵。&rdo;
江大夫一边儿想着,一边儿自也去了,因知道容兰是个外柔内严的,张珍从来也多听她的话,张府对他从来又都宽绰,再加上江大夫本身也是个不嚼口的,因此此后,竟果然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