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景深带走小唐后,怀真一路自回应公府,暗想唇上有伤,却不好交代,想了半晌,便故意对吉祥说道:“方才我一时着急,竟然咬破了嘴唇,你给我瞧瞧伤的如何?”
吉祥忙过来看,却见那樱唇上果然有一处渗着血,幸而破的不大。
吉祥忙道:“姑娘怎么这样不小心?回头给老太君跟奶奶见了,必然要骂的。”
应怀真便道:“好姐姐,你给我瞒一瞒,咱们不提唐叔叔忽然病了的事儿,只说是我不留神磕在车壁上弄坏了的,可好?”
吉祥听了,总比自己咬破了要好些,于是便道:“我答应自然是使得,只不过姑娘以后可也要留神,怎么自己竟能这样不知轻重呢?”
怀真就仍低下头去,忽然看到自己裙上有些皱了,忙伸手扯平了。
如此回到府内,见了老太君,依旧如此说话。应老太君只说以后叫留心些就是了,便又问宫内的情形,怀真少不得也一一说了,只叫放心。
如此应答了一番便回到东院,进了屋内,扑面便嗅到一阵梅花香气,却见桌上瓶中那一枝腊梅已经有些干了,花朵不似开始时候那样肆意绽放,却缩成了小小地一团,抱在枝头,看来甚是可怜。
应怀真凝视了会儿,忽觉透心一阵儿凉意,待要抬手摸上一摸,手指未曾碰到,却又停下,生怕花朵又落下来,如此看了半晌,只是出神。
秀儿进来添茶,见怀真发怔,便问道:“姑娘今儿进宫去可好?”忽然看到她唇上带伤,一时惊了惊,就凑过来仔细看,问道:“这是怎么了?”
应怀真微微侧面避开,只道:“上车的时候不留神碰着了,只是破了一点儿,没要紧的。”
秀儿看了她一会儿,便不问了,只道:“既如此,也不能大意,我把那药膏子找出来涂一涂才好。”
说着便回身,自去开了柜子,果然拿出一个药瓶来,小小地银匙挖出一块,便小心给怀真在唇上厚厚地涂了一层。
应怀真觉得唇上有异,忍不住笑了笑,道:“觉着很怪,总想抹了去。”
秀儿笑道:“可忍一忍,好的还快些。”
不说秀儿收了药瓶,自去了,应怀真在屋里头坐了会儿,想到方才在马车内小唐的举止,正如噩梦一般,若不是唇上这伤处提醒着,纵然是自身经历,只怕此刻也难相信。
谁能想到,素来温和亲切如他,宽容强大如他,对自己也从来都只是轻颦浅笑地爱护,多方照料,却竟有这般令人无法置信的可怖之时?
虽凌景深说他是中了迷药,但一想到当时小唐那副择人欲噬似的情形,竟把前世那些死埋沉底的可怖可痛情形记起一些来,顿时骨子里也战栗不已,不由乱乱地竟想:……是不是这世间所有的男子,皆有变身如狼如虎的残暴时候?
怀真扶额想了片刻,心慌意乱,脸色也微微雪白,终究不知如何解脱好,并无兴致弹琴,也不想睡觉,才拿了一本书,却又放下,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才出了门来,只绕着往后院而去。
此刻虽是冬季,院后仍有各色草木苍翠,怀真低头打量着,边走边看,终于找到先前她埋淑妃所赐那个香囊的地方。
谁知定睛仔细一看,却有些惊愕,原来这一块儿地方,曾有些青青草在,此时虽是冬季,草木并不茂盛,但柔软的细草黄黄绿绿地伏在地皮上,皆是暗暗积蓄力量,只等开春儿便长罢了,然而就在靠墙角的地方,却有一块儿,竟只是一片黄色的枯草,并没有一点儿绿意。
应怀真一怔,端详了片刻,确认是自己埋香囊的所在,她不由地蹲下身子,又看了会子,便发现在枯草之中,有两三只小虫儿死在里头。
怀真看了片刻,心中诧异难解,忽然听到前头李贤淑在叫她,便忙起身,转了出去。
是夜,应兰风回来,进门便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因为春闱在即,礼部主持,今儿才由皇上过目,钦定了今次的考官,我却竟也在列,真真是想不到。”
李贤淑道:“这是什么意思?”
应怀真忙问道:“爹真的也是今次春闱的考官?”
应兰风道:“可不正是么?今儿才得了消息。”忽然见应怀真唇上微肿,便道:“这儿是怎么了?”
应怀真便低下头去,只道:“是不留神,磕了一块皮儿,不打紧。”
应兰风把她招过去,捏着下巴看了会儿,才道:“涂了药了?怎么还像是小时候一样冒失呢?”
李贤淑听了,便笑道:“这个性子多早晚也改不了的,那一次咱们才回京,不也是磕破了嘴的?还多亏了那位唐大人送了一盒好药膏过来……如今都大了,还是这个样子,真真的冤孽!”
应怀真听提起小唐,似心里戳了一根刺,就不言语。应兰风却笑道:“不碍事,别总念叨她。”
李贤淑道:“这考官有什么好的?”
应兰风想了想,道:“其实并没什么格外的好,只是多见识几个天底下的才子罢了。”一夜无话。
却说李贤淑本来打算择日,便同应兰风一块儿回娘家看看,不料这天,家里却来了一个人。
原来这来的正是李贤淑的三妹巧玲,因为陆波如今在幽县做个不大不小的主簿,他家里也薄有田产,虽然跟两公婆偶有口角,但总体说来,日子过得倒也安乐,比大多人要强些。
只因陆波一向心大,这许多年又一直只做个主簿,未免心里不满,且昔日相好的旧识都已飞黄腾达,越发显出自己来了,因此不免有些不得志之意。
陆波却又知道,应兰风如今回了京,又高升了,如今正是四品大员,又加上应公府的势力,倘若偶然提拔一把,他自然也不至于只窝在这小县城内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