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睡颜。
小嘴儿翘着,小鼻子挺直,两弯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像把柔软的刷子,轻颤着,宽宽的脑门上覆满凌乱的发丝,看上去娇美可爱。
这其实是新婚夜他拍下来的照片。那时的他,只是一时的触动,莫名其妙爬起来拍下这副睡颜。那时,他觉得被窝中的小女人有如一朵清新的花儿,随时散发独有的热烈。
觉得有这样一个妻子也不错。
他当时绝没想到“感情”两个字。他以为他的感情早在若干年前风化了。
他永远没有想到,他还会想起“感情”这两个字。
和她一起走到民政局时,照上结婚照,领取结婚证时。他想起天长地久,相濡以末数十年,可仍然没有想起“感情”两个字。
当她一再抗拒婚姻时,他种种尝试让她接受事实,甚至搂着她看《人之初》时,依然没想起“感情”的字眼。
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不舍的情愫,他已经无法记起。
他能记起的,是在那张迷糊的脸上看到嬉笑下的忧伤时,忽然而起的怜惜。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那么好。差点连他都给骗过去……
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的心,会如此纯净而羞涩。就象深夜的霓虹灯间,忽然亮起一颗明星。
手机来电。
不舍地按掉照片,他接起:“钱涛?”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钱涛语气轻快,可见十分愉快,“今天是市里的记者过来,估计明天能上报上电台,事情就大了,大了就好办。明天会有省里的记者过来。事情虽然棘手,但会妥当的。容总,这三百万人脉费用虽然昂贵,倒是十分见效。”
“见效就好。”淡淡地,容谦面容平和,镇定非常,“随时关注网络平台。不要暴露身份。我明天晚上会回来。”
“容总放心,我钱涛办事稳靠。”钱涛自我吹嘘着,得意洋洋,“不过没容总稳。我实在不明白,洛少帆怎么这次这么听话,一直跟在你身边。”
“因为他想看我到底要做什么。他想知道答案。”容谦淡淡一笑,“我越镇定,他越想知道,越不肯离开……”容谦没有说出来的是,因为,洛少帆确实不再想放弃乔云雪。这个看法让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燥动。
钱涛哈哈大笑:“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们容总打高尔夫球,其实暗暗运筹帷幄,为云雪谋取油画村最后的生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保守估计,油画村是拆不了了。只不知道容总的下一步是什么,我好做打算?”
“下一步……”容谦凝着高空流云,淡淡一笑,“下一步我亲自行动。”
“哦?”钱涛饶有兴味地听着,最后却叹息,“但愿容总殚精竭虑为云雪着想,到头来别为他们做嫁衣。”
“哦。”
钱涛试探着:“容总似乎有点累?”
微微扬眉,容谦轻笑:“让自己和对方打成平手,当然累。”
“那容总早点休息。”钱涛说。
容谦关了来电,目光又落在照片上那张小嘴儿上。
“为嘛把所有不甘都挂在嘴角?”拧眉,容谦一本正经地问着照片。
转身拿起睡衣,走向浴室。
天知道,为了油画村的事,他反而前所未有的睡了两个晚上的好觉。
明天还有一天,他就得回去了。那才是和龙基相争的开始。
保护妻子,身为男人头等大事。他的未来因为那个傻姑娘的出现而精彩,虽然是不得已的,虽然是……出乎意料之外。
油画街,乔云雪却在悄悄打着容谦的电-话。可是无法接通。想了想,她拨洛少帆的电话,仍然无法接通。
“云雪,你再等等,过些日子再拿主意。”林小眉趴上大床,劝着她,“你至少得见到容谦再说。”
可是,他在哪里呢?
乔云雪十指拧成天津大麻花。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