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将近中秋,大雨过后天空如洗,一轮明月照在湖心之上,波光粼粼。
远处跫音不绝,湖中渔船上不时传来渔歌,这个季节晚上捕鱼,往往都能满载而归。
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灯笼、火把全部点燃,灯火通明,此处便是贼人的巢穴所在,阙宣取名龙头岛,寓意其为真龙天子。
月影之下,岸边的石板之上,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负手而立,江风吹来,衣袍飘动,显得玉树临风,望着一派清丽的秋景,一双剑眉却紧蹙在一起,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忧郁之色。
片刻之后,忽然左边的芦苇丛中水声作响,钻出一位精壮的赤膊大汉,他甩着头上的水走过来,大笑道:“陈元帅,以往每日你都要下湖游泳,叉几条鱼虾来炖汤,这几天怎么不动了?难道是天气凉了,怕水冷?”
此人正是阙宣部下兵马大元帅陈禹,听到那人说话,转过头来摇头一笑,叹了口气,问道:“刘大哥,阙宣已经死了,我们还在这里帮着昌豨与官府作对,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的?”那人一摆手,冷笑道:“昌豨算什么东西,阙老大死了,也轮不到他来管老子,但这次官兵来势汹汹,听说曹操亲自带兵来,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然我早就想单干了。”
当年阙宣在富陵湖,也是一位豪杰,杀赃官除恶霸,保护了不少百姓,陈禹十五岁便出门游历,正好老母被官兵所害,幸亏阙宣救助,带到岛上和其他百姓一起保护。
陈禹归来之后,恰逢诸侯讨董,阙宣也是响应讨董的义兵之一,只可惜还未走出徐州,董卓便迁都长安,联盟解散。
此时其老母已经病逝,陈禹见阙宣重义气,又为了报恩,便助他扩张势力,没想到此人野心渐渐增大,竟有了叛乱之心,妄图自立为天子。
大家劝阻不住,恰逢此时有人向阙宣告密,笮融在浮屠寺存有上亿钱粮,金银器物无数,如果能与他联手,等级一切仪仗费用将不用发愁。
阙宣大喜,兴冲冲跑去和笮融商议,却不料被笮融痛斥一顿,回来之后恼怒不已,当即就带兵去攻浮屠寺,随后在寺中自称天子。
哪料到曹嵩也在寺中,混乱之中被杀死,双方结下死仇,铸成大错,此时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曹休带兵围攻富陵湖,只能以兵戎相见。
陈禹听了那人的话,微微点头道:“曹操自任徐州牧以来,整顿吏治,肃清贪官,百姓们无不称颂,我看此人倒不失为一位明主,若非被形势所迫,实在不想与之为敌。”
“阙老大杀了曹操老爹,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刘大哥拧着头发上的水,夜风吹来,竟丝毫不觉得冷,摇头说道:“这一次我们和曹兵是不死不休,我知道大元帅是为报恩才留在岛上,如今阙老大已死,你的恩情也算还完了,你读过书,是个有见识的人,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今后你要去哪里,被嫌弃的话就带上兄弟们,我们跟你走。”
陈禹叹了口气,笑道:“刘大哥说哪里话,此处终非长久之地,且等此间事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刘大哥点点头,回头问道:“元帅前几天抓来的曹休怎么处置?”
陈禹抿了抿嘴,言道:“我们去见见他。”
那人赶紧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与陈禹走向后岛,在芦苇丛中有一间柴房,外面守着四个喽啰,见了陈禹纷纷行礼。
“你们都去外面路上守着!”陈禹吩咐一声,打开木屋,便见曹休披头散发,手脚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脚上的铁链还压着一块杀鱼的大青石。
刘大哥当先迈步而进,大喝道:“曹休,你既被我们大元帅所擒,吃了几天苦还不肯投降?”
曹休双目圆睁,大骂道:“无耻狗贼,若非本将船只倾覆,跌入水中,尔等岂是本将对手?尔等落草为寇,祖宗受辱,儿孙蒙羞,竟要我堂堂朝廷敕封的太守,来降你这偷鸡偷狗的贼子,简直荒谬至极,哈哈哈——”
刘大哥大怒,抄起一根棍子就要往曹休身上打去,陈禹却一把拦住了他,言道:“这曹休乃是一员勇将,又是朝廷命官,深受曹操器重,其肯投降,我们囚他是为了换取钱粮财物,不必再枉费心机了。”
刘大哥怒道:“这狗官说话太恶毒,杀人害民的赃官还不如我们豪杰行侠仗义,岂有此理!”
“你且到外面守着!”陈禹示意他到门口等候,轻轻关上房门,回头看着曹休,沉默不语。
曹休喝道:“士可杀不可辱,尔等狗贼,要杀便杀,不要说许多废话!”
陈禹抱拳道:“曹孟德棒杀权臣,兴义兵讨伐董卓,如今又治理徐州有方,在下慕名已久,今见将军仗义不屈,果然曹家个个都是好汉。今欲与将军问几件事,不知可否?”
曹休冷哼一声:“若是军营中事,你最好不要开口,本将是被你擒拿,却又阻止昌豨杀我,也算是有恩于我,败将不言勇,你且先说说看。”
陈禹搬了个木墩坐下,问道:“人言曹孟德乃乱世枭雄,起义兵而除暴安良,纳贤才不问其过,可有此事?”
“那是自然!”曹休傲然道:“曹将军乃当世英雄,文韬武略罕有人能比,麾下文武极多,不日就能平定中原,迎请天子还朝洛邑,我看你与那些贼人并不相同,若能知时务,识明主,弃暗投明,归降朝廷,我可以保你无罪,与你一同建功立业,你看如何?”
陈禹微微蹙眉,想不到这曹休看似是个武将,竟也如此能说会道,自己还绑在柱子上,就要策反自己,不禁冷笑道:“你保我一人,能否保我寨中的兄弟?”
曹休言道:“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曹将军定会不计前嫌,至于阙宣和昌豨,大概是罪不容赦!此二人不过是无名草寇,你若执迷不悟,帮着这些贼人,一旦有失,便要落个千古骂名,我看你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英雄少年,千万莫要执迷不悟,一失足成千古恨!”
陈禹听得暗皱眉头,他本想来劝曹休,不想被曹休竟反客为主,主要是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之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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