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与郑鸿元帅感情最深的莫过于刘震,深知郑鸿在西路军中地位之崇高的也莫过于刘震,闻听老元帅竟萌生了退隐之意,刘震只感觉西路军的天就要塌了一般。西路军将士近五十万人,别说这次损失了万余,就是折了一半人马,只要郑老元帅还在,那西路军就还是西路军,但若老元帅卸甲归田,恐怕西路军的战力要缩水八成!
刘震跪倒在地,记得几乎要掉下泪来,恳切道:“元帅乃我军之魂,若无元帅,谁能率军抵挡金关的铁蹄?西路军出了成德水那畜生也并非是元帅一人之错,岂可轻易言去啊!陛下此番让家弟前来便是为了jian细之事,元帅莫看我这弟弟年纪小,可心细如发,定能为我西路军铲除jian细,为元帅正名!”
郑鸿苦笑着扶起刘震,叹道:“震儿,你跟了我也有十几年了,我对西路军的感情难道你不知?我自小卒起征战沙场,四十余年都在这片土地上杀来杀去,西路军从最初的十万人变成今天的近五十万人,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他们!”说到此,郑鸿虎目含泪,哽咽道:“好儿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不会难过,我为他们高兴!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可这万千将士却是被自家的将军带进了鬼门关,他们冤呐!”
刘悠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刚来湘州便遇到各种事情,只觉得心口一直被堵着,一口气怎么都喘不匀实。想了片刻才发现原因,不管是自己还是西路军,一直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一点主动权都没有,如何能不憋屈?
刘悠虽不是军中的人,但眼前的郑老元帅和亲大哥的悲se绝不是作伪,那是同袍同泽的感情!昔ri一起喝酒一起杀敌的兄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作了一丝冤魂,谁能不恼?
“元帅,小侄此来本就是为圣上分忧,恰逢此事,小侄会上折子如实禀告陛下,还请元帅勿怪!”
刘震看了刘悠一眼,目带责备之意,元帅本就有了去意,你这时候上折子不是火中浇油吗!
郑鸿却点点头,说道:“军中出了此等大事,你作为钦差自然应当向圣上如是禀告,郑某该领的罪责郑某自然会担下!”
刘悠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凛,厉声道:“元帅言及罪责,言及退隐,就是不言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莫不是年纪大了记xing不好了?也是,元帅明ri还朝,陛下念在您这些年的功劳,怎么也得封个公侯,子孙萌荫,到时候含饴弄孙,比这湘州可要舒服多了!”
刘震和王振已经听的呆了,这些年谁敢和郑元帅这般说话,就算皇帝陛下也对老元帅礼敬三分,而刘悠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竟这般冷嘲热讽,简直是不知死活!
还没等刘震把自己的嘴捂住,刘悠一把拿过御剑,双手托向郑鸿。“元帅,陛下御剑在此,您若再言归去,我便斗胆替陛下应了您的请,从此卸甲归田,西路军再与您无关!那一万死去的将士和这剩下的几十万士卒再与您无关!我天照帝国西陲安定再与您无关!”
一句一个无关,仿佛一个个大锤击打在郑鸿的心窝上,自己真的能够放的下吗?那些自己眼看这成长起来的将领们,那些守在湘州无怨无悔的士卒们,那些早自己而去的袍泽们,因为自己一个选择,就要和自己无关了?当年说好的同年同月同ri死,当年说好的不灭金关终不还,当年说好的那些誓言壮语,言犹在耳,自己怎么就退缩了?
汗,从郑鸿的鬓角滴下,他看到了死去的人在嗤笑,也看到了活着的人在失望。他活了近六十年,在这一刻才清清楚楚的明白,离开了西路军,自己什么也不是!封公封侯?荣华富贵?世代为官?他怕在梦中也会被铁蹄声弓弦声惊醒!
望着眼前的御剑,摇晃的明黄剑穗打消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yin霾。
郑鸿对着御剑一躬到地,或者说对刘悠一躬到地,正是这个少年的如雷之言惊醒了自己!刘悠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一番话没有白说,郑老元帅的血xing终究还在啊!
“贤侄,多谢了!”郑鸿脸se微红,对刘悠抱拳说道。
“元帅义薄云天,小侄佩服之至!”刘悠真心佩服道,“那么,请元帅接御剑!”
“接御剑?”郑鸿疑惑不解。
刘悠点点头,正se道:“圣上赐我御剑,湘州之事不分大小皆可过问,昏臣佞臣皆可先斩后奏,此番西路军之事非我一个小子所能决断,还请元帅执掌御剑,肃清湘州!”
景洪帝给刘悠御剑只是让他巡视湘州,可没说什么皆可过问,更没有许给他什么先斩后奏的权力。但毕竟应了天高皇帝远这句至理名言,御剑在手,如朕亲临,刘悠或许做不到让人敬畏,但郑鸿却当仁不让!以郑鸿的威望,再加上天子御剑在手,连黄奎振也砍得!
所以刘悠才决定让郑鸿来执掌御剑,这玩意儿在他手里可比在自己手里好使的多!而且自己这番动作,想必也会拉近不少彼此之间的关系,毕竟自己还要在湘州混一段时间,还有谁的大腿比郑鸿的粗?
“贤侄,此乃圣上所赐,岂可轻易转授!”刘悠敢给,郑鸿却不敢接,倒让刘悠无奈得很,这个老元帅,真是吃硬不吃软啊!
“元帅,事急从权,御剑在我手上,也就能查个渎职贪墨,杀个七品县令,搞不好连个衙役都使唤不了,那这御剑要来何用?而元帅若要查明jian细,肃清西路军,没有天子御剑定会事倍功半,此时此景,还讲那些虚礼作甚!元帅若是怕担干系,我一人担着便是!”
郑鸿怒道:“贤侄都不怕陛下责备,我一个老家伙怕什么!贤侄今ri为我西路军所做之事,郑某一一记下了,ri后……”
刘悠将御剑往郑鸿怀里一送,笑道:“什么ri后相报的话元帅就不必说了吧,我大哥就在军中,我不帮西路军谁帮?那就请元帅执御剑镇守中军,这样小侄在外也放心些!”
郑鸿刚把御剑好好挂起,一听刘悠这话,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贤侄要去哪里?”
“去荣城看看而已。”
听到荣城二字,郑鸿和刘震一齐变se,异口同声道:“不行!”
刘悠年纪不大,但身份毕竟是钦差,而且郑鸿发现这位贤侄能得到景洪帝的赏识并非空穴来风,从他对事情的分析,到对人心的了解,郑鸿敢肯定,用不了几年,眼前这个小家后是定然要在朝堂上熠熠生辉的。
而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竟有人三次对刘悠狠下杀手,甚至连湘州的侯奇都被请了来,可见不光景洪帝看得起刘悠,那些在黑暗中的人们也对他yu除之而后快。
刘悠把景洪帝恩赐的御剑给了自己,而且要只身前往荣城调查,郑鸿很感动,也很钦佩,但更多是害怕!谁知道成德水那混蛋有没有在荣城留下钉子,要真是把刘悠陪在了荣城,不用刘锡辰和景洪帝找他拼命,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刘震一路陪刘悠而来,一个侯奇已经把他吓得肝胆yu裂魂不附体,幸好这个小弟长袖善舞,能为人所不能,但刀尖上跳舞这种高难度的活儿谁敢保证下次不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刘悠看着二人恨不得把自己绑在中军大帐的眼神,无奈的摊了摊手,苦笑着问道:“二位,除了我,你们谁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