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事事关机密,非亲信不能传,故而陈诺这次是让典韦亲自过来向赵雪解释的。典韦告诉赵雪,外面所传的陈诺余部,不过是张晟和陈荣他们的兵马,只是做做样子,而田楷等人的撤退,以及麹义的大胜,也都是演戏给外人,主要是给袁绍他们看。接着又将陈诺当初的计划,全都一股脑儿的跟赵雪解释清楚了。
赵雪听了半天,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说道:“如此说来,陈将军他让各路人马行动,喊着援救他的口号,就是先要放出烟雾。弹,好为他接下来的出山做铺垫,这样才不显得那么突兀?”听赵雪一说,典韦眼前一亮,说道:“主公他就是这个意思,赵将军只需做做样子,拦一拦田楷他们的退兵,不必要堵死他们,放他们直接过东平陵就是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主公他自有安排。”
典韦在将这些话带到赵雪耳里后,也没有耽误,直接快马回了临菑。
此时,陈诺就在临菑城中。等到典韦回来,典韦也立马将他与赵雪见面的经过跟陈诺说了。陈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随便问了问外面的形势。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将黑,月亮将出,又带着典韦,外出到了一座僻静的山中。这个山不大,陈诺一入临菑时就让典韦找到的。他要这座山,当然是为了每日清晨与黑夜的功课。于吉交给他镇压、淬炼体内残魂的法诀,他可是一直照做,坚持不懈的。
这些日子下来,还别说,身体经铸剑之术的淬炼,体内的残魂不但被渐渐消融,反而消融后的残魂强化了他自身的魂魄,使得他精神愈发的健朗,精力也更胜从前。以前,体内的残魂一但发作,不但影响他本身的判断力,且使得他痛的死去活来,差点还因此被残魂给反噬去。如今好了,这种发作不但没有了,且增益于自身,可谓是因祸得福。
陈诺能感觉得到,如今残存在他体内的魂魄,大概也只有最后一缕了,只要消化了这最后一缕,彻底将其吞噬,不但踏出铸剑之术的第一层培元固体,且从此体内再无残魂干扰于他,让他再也不用担忧残魂的反噬作用了。对着月亮呼吸、吐纳,呼吸、吐纳,不断的重复着。陈诺盘膝在大石,典韦则在他身后不远处护法,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诺原本一直不动的身子,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动。典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睁大着一对眼睛,就要上前来查看。只是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从陈诺身体里发出一声轰鸣后,他自己也并没有爬起来,仍是一动不动,好像这声动静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虽然陈诺不动,但他的头顶却已经出现了异样。
在轰声过后,从着陈诺头顶处突然冒出一股黑烟,或者说黑气更加妥帖。这股黑气幽幽然,随着周围的空气舞动。渐渐,幽幽然的黑气,一点点扩大,遂形成了人形。这个人形薄如纸,轻如烟,透着浓浓的煞气。他有一张血盆的大口,猛的张开嘴来,对着天际的月亮一声咆哮。当然,这声咆哮只不过是嘴型所发,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如鬼怪的轻烟,对着月亮咆哮三声,忽然慌乱的舞着手,踮着脚,仿佛是他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遂让人不得不快速的逃离。
可他虚幻的本身来自于陈诺头顶,此时想要脱离陈诺控制,实在是难,他越是挣扎,反如泥牛入海,想要拔其身而不能。也就在这个‘鬼怪’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时,又有一道道黑气腾起。这些黑气总共有七口,仿佛是从陈诺七窍而出,由下而上,腾腾而起。从陈诺两耳飘出的黑气,望着他脑后转去,然后缠绕、拉开,逐渐形成了一道仿佛实质的手臂。而这两道黑气所形成的手臂,比起那个立于陈诺头顶的黑气看起来要厚重得多,显得更加的阴气旺盛。
几乎在陈诺两耳钻出的黑气形成手臂的同时,其余五道从着他两眼口鼻钻去的黑气,则徐徐上升,团团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骷髅头形成的同时,光是他张口的嘴巴,已经有他头顶‘鬼怪’的一般的高大,更别说是他的脑袋了,简直是一方穹顶,大得可怕。典韦看到这里,倒吸一口气,没敢贸然上前,一时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那立于陈诺头顶的‘鬼怪’,一阵挣扎不脱,狂躁不安,眼看着一颗硕大的骷髅头形成于其前,挡住了头顶的月亮,他也是慌急着想要往后逃去,可他脚离不开陈诺头顶,向哪里去逃?再说,他这一动,他身后的那只手臂立即是伸了过来,一把就从后抓住了他的整个腰板。而他整个身子,此时就像是从中分开,细得可怕。
也许是‘鬼怪’从内心里发出了颤栗,被抓的那一刻,先是狂躁的吼叫,虽然其声不可闻,但他痛快的表情分明得见。也许看看吼叫不顶用,‘鬼怪’开始点头如捣蒜,像是向面前的这只硕大的骷髅头,开始告饶起来。然而,浓重的黑气所形成的骷髅头何曾因为他的一声讨饶而放过他,手臂一动,直接将他整个身子扯离陈诺头顶,张开一只血盆大口,露出森然的牙齿,直接一口将其整个吞了下去。不见嚼动,‘鬼怪’整个身子就被骷髅头所吃,吞得连残渣都不剩。
这时,陈诺身子一动,黑气所形成的手臂与骷髅头同时消失,他缓缓睁开了眼来。他的嘴巴,此时还仍是动着的,仿佛仍在嚼食着刚才的那只‘鬼怪’,同时他的嘴角溢出血来。撑了片刻,胸腹一阵鼓荡,终于是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黑血。
“主公!”
典韦冲上前来,搀扶住陈诺身体。借着月光,他能看见被陈诺喷过的那块大石上,出现了一瘫黑血。血里,竟然还有一个寸许大小,如婴儿一般的东西在蠕动着。典韦摇了摇脑袋,今晚怎么尽见些怪事,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蠕动的婴儿没有了,只剩一滩血水,丝丝流淌,方才轻嘘了一口气,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典韦刚才看到的当然都是真实的,陈诺刚才吐出来的,如婴儿一般的鬼东西,就是那个一直妄图想要反噬他的灵魂体,也就是他身体原来的主人。如今,在他体内最后的一丝残魂也被他彻底消融吞噬了,陈诺总算是可以彻底安心了。他静下来,对着月光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再也感触不到他体内还有第二个残魂的存在。
他轻吐了一口气,暗想着,从此以后,这个身体完全是属于他的了。一旦这个身体属于他,则代表他从此代替以前的‘陈诺’,成为这一世的人,所以他今后的所言所行,也完全合乎这一世的规则,自然不会再如于吉所说,不因出格的举动而遭到上天所忌。也就是说,在将来的史书上,他可以在三国这一世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用担心随时遭到上天排斥。
此所谓,欲逆天,先瞒天。瞒过了天,才能逆天,从而改写历史。
陈诺胸臆间澎湃起伏,欲来个仰天长啸,以舒展胸中之气。然而,他刚才静下来的那一刻只顾着感受身体里有无二道残魂,可却没有注意到在他感受的那一刻,一丝意念钻入他的脑子里,让他同时间感受到了另外一人。他此时突然回味过来,也立即将之扑捉住。
这个人,就是已与他分开数月,被于吉带走的米莱。
此时的米莱身在扬州刺史部,庐江郡,天柱山中。
高大的天柱山群峰插翅,山路险峻,云雾缭绕,身在山中,如处仙境。说起来,她为了学一身神功,以为母亲报仇,于是跟随着于吉老道一路不辞辛苦,从关中望着东南赶来。于路数月,也终于到达了此行目的地,扬州庐江。本以为,眼前的天柱山就是于吉道场之所在了,她也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跟随老道习练所谓的神功了。然而,于吉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她一路引到山顶,留她在了一处茅草屋内,他自己却出门去见另外一人了。
于吉见的这人,正是左慈左元放,这个在三国中颇具神仙色彩的人物。
左仙人见到于吉,一句话也不说,请于吉坐了下来,很快就有童子奉茶上来。等到诸人退下,于吉首先开口,说道:“此去长安,你我一别将及一年,这一年来,本道为访道友所需之纯阴之体,多有耽搁,虽然其间碰到不是少,但多数纯而不精,只怕难以入道友法眼。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被我查访到一人,且将其带了回来。怎样,其人想必道友你也看过了,可否让道友你满意?”
左慈听来,捋着颔下雪白的一部胡须,点了点头,眼闪精光,说道:“此正是我之所需纯阴之体,其体纯而极精,世上少有,可谓独一无二。想来若非如此难找,我也不会拜托道友你了。哈哈,如今得到,用以铸鼎,此鼎若成,足可为先天上好之鼎炉。只是这鼎炉看起来也不傻,如何就被于老怪你轻易就骗到了手上,还傻乎乎的跟着你来,实在令我不解啊。”
“废话少说,你要的纯阴之体我已经给你老家伙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还不拿出来?”于吉此时的样子倒是有点猴急了,挤巴着眼睛,哇哇的叫着。左慈见他这个样儿,哈哈一笑,想要捉弄他一下,故意反问他:“呜呜,我可不记得你想要什么东西呀,有这回事吗?你别急呀,你看你急的,可否跟我说说,你要我给你什么?”
于吉鼻子冒着烟,伸出手来,往左慈鼻孔上一掀。左慈一个没有躲开,被他两指插住鼻孔,鼻子里立马咻咻的喷出一股热气来。左慈挤着眉,向他眨了一眼。也就在眨眼的功夫,于吉只觉两只插出去的手指如撩在了火堆里,痛得他叫了一声,这才发现手指插的地方不是左慈鼻孔,而是刚刚倒下的一杯热茶。滚烫的热茶只将他两根手指烫得通红,如烙铁一般。于吉这才知道被他瞬间移形换位,着了他的道儿。他鼻子一哼,将两指一开,撑住手中杯子不落,手上一送,直接将茶水送到了左慈跟前。
左慈老道伸出手来,抓在手里,两指一竖,对着滚烫的茶水当中一划,茶杯立即一分为二,从中裂开。茶杯虽然是裂了,但里面的茶水却如壁虎一般仍是贴在杯壁上,而另一半虽然无所依,也并不见撒泼分毫。这茶杯一分为二,一个自己拿了,另一个凌空送到了于吉跟前,同时呵呵笑道:“看你这于老怪,我只不过跟你说着玩玩,你倒是当真了。喝了这杯茶汤,算是我赔罪。”于吉鼻子轻轻一哼,伸手接过,一口将手中茶汤全喝了。
左慈呵呵一笑,亦是将手中茶汤喝完,放下来,顿见那剩下的茶渍连着烫过的茶叶从破口处流了下来。左慈如若未见,伸手一招,外面童子立即将茶案收拾干净,重新上了茶水。等到童子退下,左慈看了于吉一眼,缓缓说道:“你于老怪为我一路奔波找来这一纯阴之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容易吗?不容易!来来来,既然我当初已与于老怪你达成约定,只要你于老怪为我找到纯阴之体,我就将另一半黄绢密图给你,我既然话说出去,岂有失言之理?断然不会!断然不会!于老怪,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