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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这里离樊阳城很近,近到能遥遥看到樊阳城的城门,以及淮南王府上空那片暗红交织的夜空。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沉默着,面容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抹本不该属于夜晚的红色,神情坚定。
那座一夜之间成为废墟的王府,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他们只需静等曙光的到来。
所有该死的人都已死在刀光下,化成了一撮灰,不该死的,早早就被放出了王府,逃过了这一难。
那些被准许回家团聚的人,或许会为淮南王掉几滴悲伤的眼泪,更多的,也许是庆幸,庆幸自己命大,逃过了这血光之灾。
却不知,这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仁慈。
“都出来就好。”奶娘抹了抹眼角,“只可惜……”
“奶娘,”站在她旁边的清河宽慰,“只要大家都活着就好,房子以后还可以再建。”
“我不是在可惜房子,”奶娘一脸悲戚,“我是在可惜那些肚兜!你们以为那些能照见人的衣服是那么容易做的吗?那可是花了我大半年的心血!”
众人:“……”
楚清欢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头顶墨黑的天际。
子时已过,此时已不再是中秋,那轮月亮也被浓厚的乌云遮盖,再也看不到踪影,仿佛它之前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这一晚的杀戮,杀戮过去,它的使命也就完成。
“玉荷!”身后传来宗映珊急切的呼唤,“玉荷,你怎么样?”
楚清欢缓缓转身。
李玉荷呼吸急促,口中不断有血涌出,而身上所缠的布条已全数被血染透。
奶娘叹了口气,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件单衣与伤药来,走过去为李玉荷重新撒药包扎。
“节哀吧。”她一边利索地动手,一边摇头,“她伤到了脏腑,伤口太深,刚才也只能拖得一时性命,活不了了。”
宗映珊紧紧握着李玉荷的手,眼睛通红,下唇被雪白的贝唇咬出了血痕,她突然抬头,眼里有着浓重的哀求,“王爷,求您救救玉荷……只要您能救她,以后,以后……我们远远离开,决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夏侯渊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你还不明白么?”奶娘擦着手里的血迹,难得的好言相劝,“书怀是这里最好的大夫,他都救不了,王爷还怎么救?”
“那,那……”宗映珊看着李玉荷痛苦的面容,眼泪终于如珍珠般掉了下来。
俞心默默地拿着手帕为李玉荷擦去脸上的汗血,没有作声。
李玉荷动作极慢地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楚清欢,动了动嘴唇,却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她,她有话要对你说。”宗映珊哀伤地抬头,“楚姑娘,你能不能……”
季婉瑶沉默地站在楚清欢身边,说实话,她该恨的,但看到李玉荷这副模样,她却恨不起来。
楚清欢缓步上前,半蹲下来,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李玉荷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手,但已使不出半分力气,楚清欢看在眼里,沉默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李玉荷有些涣散的眼神亮了一亮,身上也似乎凝聚起力气来,使劲抓着她,头微微上抬,喘着气道:“我没,没有……”
才吐出几个字,却气力不续,只能急促地喘息着,无法将话表达清楚。
楚清欢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俞心怜惜地擦去李玉荷嘴里涌出的血沫,黯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活在世上谁能无错,妹妹,只要你能改过,楚姑娘肯定会原谅你的。”
李玉荷蓦然睁大了眼睛,费力地看向她,眼里全是惊讶。
她仿佛有些吃惊俞心的话,随即又有些着急,用力地抓住楚清欢的手,眼里言辞万千,却始终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她是如此急切,以致眼角流出了泪,在此之前,她身受重伤万般疼痛都没有哭泣过,此时却因为无法为自己开口而急出了眼泪。
眼神已无法聚焦,手臂也无力地垂下,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眼睛却始终不肯离开楚清欢的脸。
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很重要的话。
“我知道了。”楚清欢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睑,“你安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