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绣坊是个大事,一家子全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起该如何行事。
高翔是头一个摇头的,觉得妹妹就该待在家里头,得空绣点东西贴补自个儿就行,左右现如今世道好,粮食是够吃的,他明年也学着旁人家去种几亩果园子,保准不会饿著大家伙。
张蓉则想得远些,觉得靳甜甜靠不上兄长,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势必得想法子弄银钱才好。但她觉得做生意有风险,弄不好血本无归划不来,倒不如去做两年绣娘的好。
最后是拿着酒馕猛灌酒的张飞重重的将酒馕置在桌上,把前怕狼后怕虎的女儿女婿臭骂一顿,方对靳甜甜道:&ot;丫头,你想干就干,左不过是赔了银钱的事儿。只要老汉在这里一日,便缺不得你们几个的吃穿,你都说你有本钱了,那只管敞开了心思去干就是!&ot;
靳甜甜好不容易得了旁人的支持,眉眼都笑弯了,语气也活泼几分,难得嗔怪了句:&ot;伯伯这话可不好听,怎的就知道我要赔银钱?一准儿我能干起来,带着咱们发家致富呢!&ot;
不过玩笑过了,算算初始需要的花销之时,张飞是瞠目结舌,恨不能将之前海口吐出的话给吞回去。光是租赁与采买布匹募请绣娘的钱,最起码也得三十两银子,三十两,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呐。
靳甜甜是下定了决心,只等秋收完,催著张飞与高翔两个,帮她看好了合适的地段租赁下来,又亲自去挑了上中下三等布匹放在屋里,然后先去寻大小树庄两个村子熟悉些的绣娘子绣制物什放在商铺里头。
守铺子的是张蓉,打扫接待的是李牧寒,靳甜甜专门坐在后头绣绣品。
铺子里的样品,也分了上中下三等,靳甜甜的绣品自然是上品。但绣坊开办伊始,并没有什么客人,张飞瞧着没人上门就要赔钱的生意,只觉得心肝都疼。
他拉着高翔问:&ot;你那兄长是去干了什么恶事,给你家妹子留了这样多的银钱?我瞧着你妹妹花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怕不是从前不晓得那柴米油盐有多贵吧?&ot;
高翔知道妹妹手里有那卓家祖母给的钱,却也不知具体有多少。这会儿只想着,妹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眼界比他们都要好,跟着妹妹总是无错了。
于是乎,冬季来临之前,锡田镇开了一家新的靳记绣坊,里头的绣品各式各样,其中有出自靳氏之手的绣品,识货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待到临近过年,生意便渐渐红火起来,张家三人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仅仅过年那几天,靳甜甜就挣了十来两银钱,分给张飞二两的时候,惊得大家瞪圆了眼。
但张飞连连摇头,将银钱推回去:&ot;你开始的时候,投入了那样多的本钱,这些挣得银子,还不够回本的。先走莫要穷讲究,等你真正挣了银钱,再孝敬我也不迟。&ot;
靳甜甜笑道:&ot;我可不是孝敬您,这是您应该得的。从店面选址租赁,到程设装饰,哪一样不是伯父您带着哥哥嫂嫂帮我弄的?我若是请外人弄,可不止这么多工钱呢!&ot;
张飞推却不过,欢欢喜喜的将银钱收好,倒是将早就岣嵝的脊背挺直了些,斜眼瞪了女婿一眼:&ot;瞅瞅你之前那衰样,比你妹妹多长了几岁,胆儿还没你妹妹大。&ot;
高翔是个温吞性子,由得他骂,只伸手挠后脑勺,笑得傻乎乎的。至于李牧寒与邓芝,得了压岁铜钱,活蹦乱跳跑去镇上买零嘴去了。
开了春,靳甜甜竟然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卓家堂兄寄过来的。她连忙打开来看,原来是去年年里,卓家一个掌事回老家,堂兄特意让他绕道洛阳城看望靳甜甜,没见着人,一来二去的打探,才知她如今在锡田镇的小树庄。
靳甜甜瞧着堂兄那熟悉遒劲的字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幼时她在祖父母膝前长大,堂兄很早便日日在祖父的书房读书练字,得空了,就读些有趣的故事哄逗她玩,论起来,那时候堂兄待她,比待他的亲妹妹还要好些呢。
想不到如今两人不再是亲人,堂兄还会记挂着她。
高翔不认得字,见着妹妹红肿的眼眶,忙问:&ot;可是那边有不妥当?&ot;
靳甜甜擦擦忍不住冒出的眼泪,摇头笑着:&ot;哪里有不妥当,大抵是祖母思念,叫堂哥写了这封信给我。这信里头说,堂嫂又有了身孕,算算日子,与嫂嫂肚里的孩子一般大呢。真好,真好,你是不知我那侄儿……如今不是我侄儿了,是卓家的长孙。他从小就是聪慧的,一岁抓周时,抓着法典不放呢,将来一准与他爹一样,入朝做个大官爷。现下堂嫂马上又要有孩子了,不拘男孩女孩,都是好的。&ot;
卓家堂兄靳煜嵩,年轻有为,她离家的时候,他已是大理寺正七品的评事了。也是因为他,她对大蜀的法典是滚瓜烂熟,只可惜,她那些在卓家人人称赞的那些小聪明,到了这里是什么都用不上了。
高翔瞧着妹妹落寞的样子,心里头也是沉甸甸的:&ot;你从前那些家人,待你真的好。&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