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见柳氏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她高高举着那张纸,笑道:“大姑娘,你也别费劲了!到底,老太太信的还是我!说来,我也是个苦人儿!本以为等着大少爷娶了媳妇,可以偷懒歇一会子了,无奈还是这么着!”
青城见了,也上前瞧了瞧,方迟疑道:“娘,这是真的么?我怎么觉得不那么可信呀?”
洪氏见儿子竟是来拆台的,心里生气,当下就用眼睛狠狠剜了他一下,口里说道:“青城?这可是白纸黑字儿,写得清清楚楚的!这样大的事,你娘可是不敢胡来!”
青城听了,便撅着嘴儿道:“娘,这字到底不是老太太写的呀!你又没个证人,也不能你说了算呀?”
洪氏见被儿子拿了短儿,耐不住就骂他:“猪油蒙了心的!老太太那样大的年纪,提起笔手都抖三抖的,如何能写得字?这又怎样?到底这纸上的手印儿是老太太按的就成!”
墨染听了,就和秋漪对视了一眼。对于洪氏手里拿的遗嘱,他二人的心里,俱是不信的。墨染虽失了忆,但从情理上讲,老太太大概不会这样简单潦草行事。他便征询地又看了秋漪一眼。秋漪会意,就与他摇头,意即心里不信。她进柳府的时间也不短,老太太和洪氏的关系如何,秋漪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老太太不止一次地将她叫进静心苑,对她道:“秋漪呀,奶奶到底是是黄土掩到脖子的人了。与这人世,并不能活很久了。奶奶的心愿没有别个,唯希望你和墨染能长长久久的。奶奶若不在了,这家里家外的,奶奶只管交给你们打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定不会辜负了奶奶的期望的。”
老太太说得既这样真挚,又怎么在须臾之间,扭转了心意,转而托与洪氏之手呢?老太太后来病了,将理家的权儿暂时交与洪氏了,饶是这样,还一日三次地将洪氏叫过来训话呢?这当着自己的面儿,老太太不止一次地告诫洪氏:以后,这柳府的大权,还是要还给墨染的。
洪氏见墨染不开口,更是猖狂道:“大少爷,不是我爱逞强,横竖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可别怨我。”洪氏说完,更是得意地瞧了秋漪一眼。怎样,你们都傻眼了吧?是,我洪氏是瘦马出身,不过一个姨娘妾室,但我到底可执掌柳府了。以后呀,这海陵城内外各处的银号、铺子、作坊、田亩什么的,不经我的手儿,休要办成一桩生意!
墨染到底开了口。他不想争什么,但老太太既已故去,如若真是老太太的意思,那洪氏怎样管家,他都无异议的。但若不是老太太的意思呢?
“姨娘,仅凭一张按了手印的纸条,似乎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墨染举重若轻道。
洪氏一听,就张着口,大声道:“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违拗了老太太的意思行事?让老太太的魂灵儿在地下不得安生?”
墨染就道:“姨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洪氏涨了气焰,咄咄逼人。
“很简单,孤证不立。你没有人证,到底不行。”墨染三言两语地说完,方又轻松坐下。
洪氏见了,便跳起来道:“什么叫没人证?我不是人么?再说了,老太太和我说这些紧要的事,又怎么叫不相干的人在身边?大少爷,你这是为难我!真看不出呀,这老太太刚不在了,大少爷您就坐不住了!”
洪氏唧唧歪歪的,心里又急又燥。柳氏听了墨染的话,眼神儿不禁一亮。因就拍了拍桌子,站起道:“是呀!墨染说得对!再则,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了,昏昏欲睡的,你拿着现成的纸,按住老太太的手,按了手印,兴许老太太自个也不知道呢!”
洪氏一听,更是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这是不信我么?”
青城见了,就过来安慰道:“娘,好了!您就别折腾了!老太太脑子清醒时,不早说过的么,只要大哥的身子好了,且就让大哥当家!那些话,我听了耳朵里都快生出茧子来了!”
洪氏听儿子越说越不像话,更是啐了儿子一口,骂道:“放你老子的狗屁!谁疑我都行,但你是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爬出的虫子,也敢和我横着来!老太太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真正你们就当真起来了!”
柳氏见她耍横,眼珠儿更是白了她一眼。在她看来,洪氏又在玩以前的招术了!她便对洪氏道:“咱们这样争执,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见官,且听听那官老爷怎么评理!”
洪氏一听,顿时就傻了眼。她没想到柳氏会来这一遭。她想试试柳氏的真假,因就将眼珠子轱辘一转,问她:“大姑娘,你这是要来真的?想咱们柳家,从来都是积德行善的。如今却要因这桩事去见官,这可不是丢丑么?这柳家的列祖列宗听了,只怕现在在地下哭呢!”洪氏只想吓唬柳氏。
柳氏听了,将计就计道:“这的确是丑事!但有什么法子呢?我们到底不相信你。这断也断不过来,也只有去找官府了!如官府认定你有理,那我什么话儿也不说,即刻打道回金陵。可若官府认定你使诈,那我可不会轻饶你!”柳氏的话里,含了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