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氏听了,胆儿也就更壮了。因就对着廊子下站着的不肯走的几个婆子说道:“我说,你们几个可都给我听好了,这刘大夫可是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大夫,他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大夫看过了,说这刘婶子是因为夜里喝多了酒,又着了凉,因此就猝死了。大夫还说,想这样的死法,从古至今也不不是没有。因此你们不必大惊小怪。”田氏说着,便又压低了嗓子对刘大夫说道:“赶紧与我说几句好话,这剩下的一百两银子可就是你的了。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儿的。”
刘大夫见马上就能得银子了,自然心里十分愿意。刘大夫就与刘婶子演起了双簧。“这刘婶子就是喝酒喝多了,一时气喘不上来,所以断了气,这一切皆是她体壮肥胖之故,因此你们不必有什么疑心。”刘大夫说罢,就同田氏去了屋子,田氏果然给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田家夫人!”田氏听了,也就长叹一口气,对着刘大夫说道:“刘大夫,我看这放心的该是你才是!你既收下我的银子,这生死疑惑之事,你以后可是再不能提起了!”“那是,我既吃这样的饭,如何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夫人放心就是!”刘大夫说着,便将银票揣在怀里,喜滋滋地走了。
这边,丽春堂的下人们因听了刘大夫的话,竟然一点儿不怀疑刘婶子的死因了。田氏见诸事妥当,也就进了春琴的屋子,笑着说道:“好了,这下果然不用再烦心了。刘婶子不过府里的一个下人。现在洪氏也失势了,况又变成了个疯子,刘婶子是死是活的,洪氏半点也问不着。咱们只管将她入殓了,随便寻个地方埋了,如此也就完了。”春琴听了,便点头说道:“娘说的是。这刘婶子到底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死了也就死了。若现在死的是别人,那事情可又有点不一样了。”
“是呀。”
到了午后,在田氏的安排下,刘婶子也无一口薄棺材入殓,只是用一卷破席卷了,葬在了一个荒郊野岭之外。此事,刘管家自然是知道了。他正好奇刘婶子为何一定要去丽春堂伺候呢,岂料这个时候她却又莫名其妙地死了。刘管家不敢怠慢,但也不想多伸张,听了这个消息,只是赶紧去了落雪轩,告诉了大少奶奶。
秋漪知道刘婶子死的消息时,正和含珠喝着下午茶。秋漪一听,自然心里一紧,直觉告诉她,这个节骨眼儿,刘婶子好不好地就死了,这与她总不是什么好消息。“你这消息可确实?”
“大少奶奶,此事自然是真的。如今,刘婶子的尸体已经入葬了。”
“哦?那你可知道,刘婶子葬在了哪处?”
“据我所知,刘婶子就葬在了郊外十里远一个叫黄花坡的地方。”这些,刘管家都着人去查过了。
秋漪听到这里,想了一想,也就对含珠说道:“含珠,此事你怎么看?算来,这刘婶子在那丽春堂也才不过住了几天,如今就出了这样的一桩事。”
含珠就道:“到底,咱们叮嘱刘婶子去问的事,可还没问出来呢?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儿!”含珠说着,心里又叹了气,又问管家:“这刘婶子果然是喝酒睡死了的?这天下果然有这样一种死法儿?”
刘管家听了,也就说道:“这些话,俱是丽春堂的那几个婆子传出来的。且这刘婶子突然就死了,丽春堂的下人们见了自然心里也是怀疑。因此田氏才又去外头找了一个大夫过来,查看了一番。便是这大夫说刘婶子是喝酒喝多了睡死的。”
秋漪听到这里,也就站了起来,将眼睛看了窗外,又沉吟了半响,方对含珠说道:“这个田氏,果然哪儿都有她!她既这样积极,想来总不会是热心!只怕——”
含珠就问:“秋漪,只怕什么?”
秋漪就道:“只怕,这刘婶子的死是别有隐情。刘婶子不过一个落魄在外头混了数年的下人,她没了洪氏这个靠山,这一次回柳府,府里许多的下人见了她,只怕也要上前嘲讽一番的。这田氏既非柳府的正人,她这样一个冷性子,哪里就会这样张罗呢?若她和刘婶子的死无什么干系,刘身子是睡死或就是被别人谋害了,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所以,我的心里才觉得疑惑。”
“秋漪,你的意思是——正因为田氏这样反常,因此你才觉得不大对劲,是不是?”
“不错。”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秋漪听了,就对着管家说道:“管家,既然刘婶子已然死了,那咱们也就什么都不要再过问。只是,这几天,你还需去外面寻一个有经验的仵作,将刘婶子的坟掀开了,看看她到底是怎样死的!”
管家听了,就对秋漪道:“大好奶奶,我只管听您的吩咐。这刘婶子现在就这样没了,不说是您,府里大半个下人也都觉得奇怪的!”秋漪听了这话,更是点了点头。她不想打草惊了蛇,但这件事已然嘱咐刘管家暗地里去办了,等墨染回来后,且再告诉他。想墨染知道了,一定会加快步子。
丽春堂内,田氏因顺利处理了刘婶子这桩事,心里未免也有点洋洋得意。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田氏就对春琴笑道:“我的儿,这下你可放心了!以后呀,这来丽春堂里伺候的人,我可都要帮你排查一遍!万一这来的人,又是个奸细呢?真正,现在的人,良心都是贼坏贼坏的!”
春琴听到这里,也就对着田氏幽幽地说道:“娘呀,你怎么将这件事中最重要的人给忘了?”
春琴这样一说,田氏的心也就一怔。“女儿,你是指——”
春琴就阴冷一笑,道:“娘呀,到底这刘婶子死前已经是白秋漪的人了。她是白秋漪派来的卧底。想这刘婶子死了,白秋漪正想好好用她呢,她这心里如何不懊恼?你说她就这么相信咱们传出去的话?”
田氏一听,心里也就慌了神。“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春琴就道:“娘呀,本来我的心里,也和你一样高兴的。但我这睡到后半夜,却又觉得不是这样一回事了。到底白秋漪还活得好好儿的呢!我这一辈子,这心里最痛恨的人就是白秋漪!她只要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日不能睡个安稳觉的!娘,反正我是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一直走到头了!娘呀,我前前后后地想了几次了。这白秋漪多活在世上一天,与我就是多一天的危险!这以后等我腹中的孩子生下了,我又是个侧室,搞不好,我一生下孩子,她就会将我的孩子抱了去,交由她自己抚养。若到了那时候,墨染又一心支持的话,那我岂不是完了?而且,我深深知道,有秋漪在世上一日,墨染就不可能重看我一日。所以一想起来,我的心还是说不出的伤悲难受。”
田氏听到这里,想想就问:“那你的意思是,还是想将秋漪给除了?”
“不错,只有她死了,我才能活得安宁。”春琴蹙着眉头,这个主意在她心里,其实一直未变过。只有死去的人,才不会说话。白秋漪和白春琴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安稳地活在人世上。而这能活下来的人,只能是自己。只有秋漪死了,她白春琴如不能得保全,宁愿和她同归于尽。
“春琴,你到底想怎么做?”田氏手上因犯了刘婶子这桩人命,也只有一条道儿地走到黑了。
“娘啊,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拐带着去看夏安,在途中干脆就将她推到河里。我知道,咱们做了这样的事,那柳墨染见了必然疑心,只可惜他无证据,也不敢拿我怎样。何况,我的肚子里到底怀了孩子。想只要等孩子生下来了,墨染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也就不和我计较什么了。”
田氏听了这话,就道:“你倒是说得轻巧。那墨染是什么人?哪是那样好糊弄的?我看,还是想想别的什么法子。”但春琴还是坚持要这样。“娘,你信我,到底是还是推到河里的好。这人到了河里,河水湍急,早不到尸首也是有的。”
田氏就道:“呵呵,我的孩子,其实要想匠人弄死,办法也多的是。我听说,那最严密的一种就是砌墙。”
“砌墙?那是什么意思?”
田氏就道:“你这傻孩子,这样的死法都没听过,可见还是单纯!这砌墙么,就是砌一面严实的厚墙,将人藏在了厚墙里。这人在墙缝里,没有吃没有喝,发出喊叫声,别人也是不能听见。不过三五天地,也就死了。”
春琴一听田氏这话,眼睛也不禁一亮。“娘,这个死法的确新鲜,但也安全!这人再也不会将墙壁凿开了瞧的!只是,秋漪到底是个大活人儿,如何就甘愿进墙呢?”
田氏听了,就呵呵笑了几声,又对着春琴说道:“我的儿啊!我说你傻,你当真是傻呀!秋漪不肯进去,咱们可以想法子将她给打昏了呀!”
春琴就道:“好,娘,这个法子好。只是,秋漪就死在这里,那尸首又放在了墙壁里,我这心里头,可真是说不出的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