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下意识地一垂,就见两个人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其中一人直接掉进了河水之中,挣扎了两下,就被激流卷得不见踪影。另一人上半身摔在一块礁石上,下半身落在了水中。转眼间,他也被激流卷走,只在那块礁石上留下了一滩隐约的血迹。
有那么一瞬间,元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中一阵紊乱的狂跳:摔下去了!有两个人摔下去了!
“不要再看了!”一直紧跟着她的水霄,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十分沉稳。
元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块礁石上的血迹,尽量不去想那两个人坠落的身影。
魏至诚大声问前面:“怎么回事?”
不多时前面的人传话回来:前面的人探路时,拉动了一根山藤,上方就突然掉下来几块碎石,砸中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被砸晕了,直接往山崖下掉;另一个人去拉他,没拉住,两个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魏至诚开始觉得:把自己和元春捆在一起,不是个好主意。
水霄想了想:“把绳子从贾尚医身上解下来,另一端我牵在手上,我们用绳子把尚医护在悬崖内侧。这样绳子可以保护贾尚医安全,也不用担心贾尚医被绳子连累了!”
魏至诚就赞这办法好。水霄身边的护卫首领想代水霄牵绳子,水霄拒绝了,他还是觉得自己牵着更放心一点。
发生了坠崖惨案,一行人都有一点沉默。为了不送掉小命,大家都更为小心一些,再也不敢胡乱拉什么了,脚下也是小心翼翼。
走过了那一段悬崖,没走多久,又是一段陡坡。元春目测了一下,这陡坡的坡度,总体坡度大概有70度到80度。一条蜿蜒的小径曲曲折折地指向了上方的山梁。
好在后面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一行人沉默无声地通过了危险地带。天黑的时候,到达了一个小山村。
村里人把最好的屋子都让给了他们。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几口热酒下肚,元春身上的颤抖才慢慢平复下来。想起悬崖上的那一幕,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晚饭过后,秦桢和阿悟给她处理脚上的水泡,屋子外面,又响起了悠悠的笛音。
是水霄在吹笛。
元春觉得,自己现在,的确很需要音乐这一类美好事物来安抚心灵。
在笛音中,元春为村里有需要的村民诊了一圈脉,留下了一些药和几张方子。
忙完了,又听了一会儿笛子,元春便吩咐秦桢:“你去对昭王殿下说:我没有哭,已经睡下了。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回去歇着吧!不必为我担心!”
笛音停了。过了一会儿,秦桢回来说:“昭王殿下请大人好好休息。但殿下……还在那里坐着……”
元春也没有精神去管昭王为什么要坐在那里了。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高度疲惫,需要休息。
后面的路就比较平顺了。元春的脚起了水泡,村民们就用肩舆把她抬着走。坐溜索比较刺激,但经历过鹰嘴崖的刺激之后,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等他们返回官道之后,在第一个官驿取了马,又重新找了施杆,把他们刻意带过来的、表明他们身份的旗号又重新竖了起来。之所以要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城,是为了尽快安抚民心。
当他们骑着马,旌旗烈烈地进了显州城时,不时能听到诸如“昭王殿下来了!”“一品尚医大人进城了”“我们有救了!”之类充满希冀的低语声。有人当街磕起了头,还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拦跪在元春等人的马前,求元春救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快不行了。有了一个人出头,就有了更多的人响应,元春他们就被堵在了大街上。
于是,元春来不及休整,甚至没有时间换一身衣服,就被迫投入了救治灾民的工作中。
她带来的药品有限,只能把伤员和病号匆匆分了个类,先救治急重症患者,情况不严重的先紧急处理一下,以观后效。
那些腹泻而死的人,的确是感染了霍乱。在何三儿离后显州这些日子,又有二十多个人霍乱病发,奄奄一息。好在因为之前的防疫手册起到了作用,显州官员又全力控制,霍乱疫情还没有在显州府大面积暴发。
救治这些人,最难的部分不是医学上的问题,而是缺医少药,缺食少水。
把显州的情况稍稍理顺之后,元春又去了很可能是霍乱源头的和县,继续救治那里的病人。
从和县回来后,元春就听说昭王在显州抓了一批人,杀了一批人,用记白条的方式,向各大户和买了一批物资,以解燃眉之急。随后,又快马往另一个受灾严重的州去了。
等初贤县通往显州的官道终于打通,大批物资运了过来,显州的情况便有了明显好转。
控制住了显州的霍乱疫情后,元春也往下一个州而去,却没有见到水霄。据说,水霄又往别处去了。
一直到了九月,灾情和疫情都已基本平复,流民陆续返乡重建之时,元春才在显州重新见到了水霄。
水霄瘦了许多,肩上有一道半愈合的箭伤。进入显州城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三辆囚车。囚车之中,锁着三个鼻青脸肿、浑身血迹的人。
看到元春的时候,水霄跳下了马,大步走向她,直接将她拥进了怀里:“从今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水霄这样情绪外露的表现,让元春愣了一下:在灾区晃荡了几个月,昭王殿下变豪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