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思一转便知她想问什么,然却答非所问,徐徐而道:“你不想做官?”
苏绚想了想,摇了摇头。
老夫人会心笑道:“为何不想?你可知有多少人挖空心思就只为了在皇帝跟前谋个一官半职,在皇帝跟前侍事的,哪个又不是起居八座,威风赫赫。”
苏绚:“表面上是风光无尽,谁又知晓背后是怎样的一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算了,也不知该如何同老夫人言说,一言难尽啊。”
老夫人好笑道:“年纪轻轻倒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苏绚朝她吐了吐舌头,眼中笑意明亮。
老夫人悠然道:“这身份权势是个好东西,寻常人求也求不得,端看你怎么利用。用得恰当了,可造福千万百姓。用的不好,亦会残害千万无辜。”
苏绚点点头,老夫人道:“然在其位才能谋其政,这权势若是交到你手里,你可有心用得好它?”
苏绚下意识地想摇头,发现老夫人正容端色地凝视着自己,又不敢摇了,勉勉强强地点了下头。
老夫人笑道:“那还推拒甚,皇帝让你做官,你便做。”
苏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想着还是算了吧。
正巧这时老管家朝这处走来,对老夫人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老夫人眉梢一扬,疑道:“今日这般早。”执苏绚的手,又道:“咱过去罢,介绍犬子予你认识。”
苏绚想推拒也推拒不得,只得跟着她走。
东苑二十四厢均乃霍飞虎的卧寝区,一路走来极少看见侍女和侍卫,院落内墙檐下栽满了君子细竹与木芙蓉,散发着淡淡清竹香气。一片生意盎然。
霍飞虎一身穿深蓝色织金飞鹰袍,系一条墨绿带,坠着枚古玉腰佩,腰身修长笔挺,肩宽臂长。苏绚早知这个人气场很强,但当他真正朝她们走过来,而且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苏绚敏锐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秒她又对自己的行为有点莫名其妙。霍飞虎右后侧还跟着个侍卫,那人个子不高却很强健,眉毛浓黑,一张圆鼓鼓的包子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精光闪亮。
那侍卫谄媚笑道:“老夫人好。”又看向苏绚,眼中透着一股让苏绚茫然不解的崇敬和欣喜,嘿嘿笑道:“苏大人好。末将王衡,幸会幸会。”原来老夫人给将军找了个媳妇儿的传言是真的!原来老夫人给将军找的媳妇儿昨日在承恩殿大胜傅统领但不幸伤了右臂的传言也是真的!!
俨然不知这两个传言成了樊丹城的爆炸性新闻的苏绚看着眼前这个兀自兴奋的人,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老夫人一笑道:“儿子,予你介绍个人。苏姑娘,你俩应是见过的,日后同朝为官,须得相互照应扶持。”
霍飞虎看了苏绚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绚想提醒老夫人她现在什么官儿都不是,但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只得讪讪与霍飞虎打了个招呼,道:“将军好,呵呵。”
王衡笑嘻嘻道:“我家将军寡于言辞,大人莫见怪。日后相处得久了,大人定会发觉我家将军其实是面冷心热、仁厚大度、侠胆柔情的君子!”
苏绚嘴角抽了抽:“呵呵、呵。”
老夫人向王衡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心想这小子倒是上道。
目光转向霍飞虎,又道:“时辰尚早,不妨领苏姑娘四处走走,待吃过午饭再送她回去。”
苏绚忙道:“不用了罢,将军公务繁忙,我怎好意思……”
老夫人道:“回到家里还忙个甚,繁琐小事由侍卫去做就成,哪能事事都操心。”
王衡附和道:“就是就是,繁琐小事末将去做就成,大人莫操心么。”
苏绚欲哭无泪,心想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嘛我操心个屁。
于是一眨眼功夫之后,苑内只剩下这两个可怜人对站着无语凝噎。
苏绚垂下肩膀,耷拉着脑袋郁郁道:“那便有劳将军带我四处走走罢。”心想有神马好看的啊啊啊还不如坐在湖边吹风呢!
由始至终霍飞虎都没说一句话,像根会走路的木桩一样带着苏绚走。苏绚咧着嘴跟着他。穿过几个小庭院,往里走到深处,只见苑中有一池,池中建有竹亭,亭旁繁花盛开,不知何处而来的流水潺潺淌过,淅淅悦耳。苏绚再看四周,墙檐下依旧种满细竹,却不见了木芙蓉。长廊边上还种着不少小株的玉兰树,铺了一片橘黄落叶。
霍飞虎似是犹豫了一瞬,才带她走上长廊。苏绚料想霍飞虎的寝室多半就在这里了。
霍飞虎打开一间门,苏绚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那间房很大,应是书房。乍看过去只觉得杂乱无章,墙上挂满了瓶瓶罐罐的小东西,书架上摆满了书,青瓷落地瓶里塞着各种字画,台案上各种古董、笔砚,有种像是要把这房间堆满的感觉。
苏绚道:“我能进去?”
霍飞虎淡然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