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了距离,但他看得清楚,长身玉立的洛亦楚身上的黑色王服在抖动,五爪银龙犹如活了一般,在肩头跃跃欲试。
宽敞的袖口,本是隐藏着的手张开又合拢,然后再张开。如此反复,直到洛亦楚停在床榻边。
看着洛亦楚抖动着手试图要去触碰床上那人时,门口的人倏地站直了身子,不过是一闪身,已经落在了床边。
他没有动手去抓洛亦楚微颤着放下的手,而是冰冷的出声,“碰了她,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在一张绝美的脸颊一厘米处,那双微颤的手一僵,停住了。
这笔账洛亦楚还是能算的清的,一辈子的遗失与此刻忍而不发相比,前者更让人痛不欲生。
他抬头,望向靠着床栏的人,冰冷的言语充满无尽的挣扎和隐忍,“尊主不是说,四十九天之后她就会醒来吗?如今已经过了五十多天,她为何还没有醒?”
听闻尊主,靠着窗栏的慕光溪浑身一颤,眸中的清淡渐渐陇上一层阴郁,看着床上的人半响,才道,“师父用他老人家的元灵抵挡住斯冥恢复的十层掌力,护住妹妹一魄余息已是万幸,能否醒来,还是要看造化,或者说,是你们二人的劫数。师父确实说过妹妹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醒来,可他却没有说具体会在哪一天不是吗?”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洛亦楚急了,慌了,若是他的阿璃永远醒不来,那要如何是好,他要怎么办?
慕光溪冷哼一声,从床边离开,径直朝着外间走去。
洛亦楚皱眉,也跟着出来,到了院中又问了一遍。
慕光溪充满阴郁的眼神慢慢变得浅淡,直到一丝波澜不兴才慢悠悠道,“她此刻就是一具活死人,除过有轻微的呼吸,全无心跳,更无丝毫脉息。纵然醒来,也未必长久。何况醒来的时间,更是说不准。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又或者,三年五载都醒不过来,这也是有可能的!”
听到慕光溪的最后一句,洛亦楚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强自撑住后,望住慕光溪,“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慕光溪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迈着沉重的步子再次回到屋内,洛亦楚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绝美女子,恢复楚清璃容貌的沐薇,亦是那个宁可自己散在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也不愿与他世代为敌的幽渊。
那双深邃如上古寒潭一般的黑眸沉痛又充满无限爱恋,穿透从床下散出裹住沐薇整个身子的淡淡白雾,定在女子苍白静好的脸颊之上。
有顷,他伸出手,在沐薇脸颊之上的虚空温柔的轻抚,一遍又一遍,一寸一毫。
“傻丫头,不是让你好好活着吗?你怎么就是不听我话呢?要是你乖乖的在那个叫中国的地方好好待着,又怎么会遇上这样卑劣的我,又怎么会经历那样惨烈的事,又怎么会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我面前呢?”
“傻丫头,是我不好,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负你啊,万年前本以为是救你的命才亲手剥离了你身心,却终害得你成了无心之灵;三百年前自私的想让你脱离神剑,转世重生,却不料给了斯冥可乘之机,让你再受烈焰焚身之刑;如今好不容易相聚,我却偏偏将你忘记,抱以不纯之心靠近你,最终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着,洛亦楚收回手,捂住了脸,失声痛哭起来。
良久……
踩着一地的水晶珠子,洛亦楚起身,看着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脸颊,口中坚定呢喃,“阿渊,请容我再自私一回。不管你何时才会醒来,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或者说……你放心,我会等你,直到我等不到你为止!”
看着洛亦楚消失在竹林深处,童子关了院门,重新走回桃花树下,徒自玩乐起来。
慕光溪站在内院门口处,看着开满桃花的枝头下,正在逗弄蚂蚁窝的童子,目中浮现出羡慕的光。
想当年,他也是那般在谷中玩耍,师傅在远处看着他。
可惜,如今师傅再也不在了……
那日梅岭在屋里那人的手中,血流成河。他控制不住她,师傅也控制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她体内,将殇刈控制住,不让其心身合一。
故此,师父散尽灵力,从她掌心进了去。
所以,也才有了听到洛亦楚说了那句奇怪的话后回归的那一瞬的记忆,不过可惜,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事她也就只突然想起了那一瞬。
后来,斯冥醒了,用尽刚刚恢复了神力想至洛亦楚于死地。
可幽渊是谁,她又怎么会同意任由斯冥为所欲为?就算没了记忆,可上万年的感觉和习惯不会变。
她毫不犹豫的将洛亦楚与自己调换了位置,那两掌,也就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