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起身去了外间,蓼香迎出门去,须臾便带着两个身穿宫装的老婆子进来。
两人行至谭氏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谭氏虽然心里对两个婆子存着些敬畏,但表面上却还装着沉静严肃,身为二皇子妃的祖母,且不可输了气势。
她静静的看着两个婆子行完大礼,眉角上扬,温声笑道,“两位嬷嬷辛苦了,碧儿以后就有劳两位了。”
立在左侧身形稍显高挑的李嬷嬷轻轻笑了笑,略一躬身,“老夫人真是客气了,奴婢们来伺候二小姐,才是奴婢们的福气,皇后娘娘特意嘱咐奴婢们事事都要以二小姐为先,可见咱们娘娘是很看重二小姐的。”
二皇子对皇后极其孝顺,美名在外,谭氏自是知道的,但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哪有放着自己的生母不孝顺反而去孝顺压在生母头上的嫡母的?不过幌子而已。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自不敢表现出来,笑着道,“你们好好的教导她,日后也要像二皇子一般孝敬皇后娘娘,这才不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老夫人,不知老侯爷的身体可好些了?娘娘挂心的紧,临来的时候还嘱咐奴婢们问一问侯爷的伤情。”李嬷嬷说着脸上很合适宜的带了几分关切与担忧。
谭氏收起面上笑容,想起刚刚老侯爷与石德蒙的对话,顿时小心谨慎起来,稍显庄肃的道,“多谢娘娘体恤,石太医把脉还没走呢,侯爷的伤已无大碍了,只是还需要再养一些日子。”
“娘娘让奴婢们带了两支上等的人参,已经交给外头的人了,希望老侯爷及早康复起来。”
谭氏顿觉受宠若惊,虽竭力维持威仪,但仍显出一些小家子气来,“多谢皇后娘娘。”
与李嬷嬷一起来的管嬷嬷瞧在眼里,心底里浮上一层不屑,不明白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怎会被申盛侯抬进来做了正室。
申冀卧病在床,不方便见两位嬷嬷,谭氏便吩咐蓼香带她们去碧水阁同申郡碧见礼。
内室,申冀与石德蒙正在低声交谈,她不敢进去打扰,遂扶了小丫头的手出了房门,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庆王府里的罗妈妈刚得了表妹失踪的消息,顿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表妹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嘴上没个把门的,又惯会吹牛,子虚乌有的事都能被她说得煞有其事。
按照她所说,正得了申盛侯府二小姐的重用,怎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呢?况且如今二小姐刚被赐婚,表妹押对了宝,正应该神气之时,怎舍得不露面呢?
她越想越不安,立在廊檐下不住的来回踱步,神情焦躁。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庆王妃温和低柔的声音传过来,罗妈妈马上转了身,“王妃……”
“出什么事了?”庆王妃微微蹙眉,她对罗妈妈的了解正如罗妈妈对她的了解,两人自小便在一起,又一起进了这庆王府,彼此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深。
罗妈妈略一沉吟,索性如实禀告,“王妃,我表妹不见了,她去了申盛侯府伺候五小姐,昨儿个还来给您拜寿,回去后就不见人影了,整个申盛侯府里都找不到人。”
庆王府长眉微挑,惊讶道,“昨天她也来了?还算她有心。申盛侯府的五小姐?是那位闯了猎场的么?”
罗妈妈点头,“正是那位五小姐。”
庆王府双眸微转,直直的望向罗妈妈,“那本《绣天剑舞》就是她带来的吧?她倒是有眼光,那位二小姐如今可是二皇子妃了。”
罗妈妈面上微微一红,知道王妃已经看透表妹的虚荣,表妹那样的性子断不会甘心跟着一个惹是生非臭名远扬的小庶女,而且申郡碧的贺礼出现的又太过突兀,为什么不是沈老夫人或者申二夫人带来的呢?
一切都瞒不过王妃的眼。
罗妈妈呐呐的道,“王妃,奴婢已经教训过表妹了,让她好好做事。”
庆王妃摆摆手,“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是死是活还不好说,她若还不知悔改,早晚死路一条。”
罗妈妈心底微颤,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目中落下泪来,“王妃,奴婢知道王妃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这一次还请王妃再帮奴婢最后一次,这次过后,不管她是生是死,奴婢都不会再管她了。”
庆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罗妈妈因着姑母对她的救命之恩才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表妹。
良久,她叹口气,“申盛侯受伤了,你带上一些上好的药材替我送过去吧,说到底臻儿在他的束高阁里借过一些书看,也算是半个师傅了吧。臻儿在宫里忙着脱不开身,你去一趟吧。”
罗妈妈破涕为笑,紧紧的点了点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庆王妃不再看她,转身进屋。
她从地上爬起来,慌忙去了库房寻出几味好药材,又稍稍收拾了下仪容,带上两个小丫头,急慌慌的出门了。
芷院内室里,与申冀交谈甚久的石德蒙缓缓站起身,皇上交待过的话他都传达了,不必再多留,遂准备告辞。
申冀也有些疲惫了,再加上有些事还没想清楚,也不欲多留他,只道,“有劳石太医了。”
这二人正要作别,外间蓼香急乎乎的闯进来,面色煞白,也不管屋里有人没人,尖着嗓子颤声喊道,“老夫人,不,不,不好了……”
猛的抬头见老夫人并未在屋里,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一头扎进里间,慌慌张张的道,“侯爷,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石德蒙疑惑的看她一眼,又看看申冀,并不想多参与申盛侯府的事,遂躬身道,“告辞。”
蓼香目光怔怔的不知望向何处,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还以为是老侯爷在问她话,马上傻愣愣的答道,“死人……死……人,死人……了。”
她全身发抖,一只手死死的攥着手帕,脑子里全是那张扭曲的令人魂飞魄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