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暖阳高照,宫墙内外皆沐浴于和煦微阳之下。辰时正,赏花宴如期举行。景安帝唐昀坐镇,两宫太后齐聚,宫外淮阳王的母妃万老太妃也来了,加上诸位嫔位以上后妃和两位长公主,此次赏花宴俨然成为了景安帝登基以来规格最大的一次宴会。揽月台边上歌乐声渐起,丝竹管弦之声如鸣佩环,清脆悦耳。台下时兴花卉开得正盛,美不胜收。可比起袅袅婷婷芳华正茂的贵女和玉冠束发风质儒雅的士子们来,再美的花儿亦是成了陪衬。宴上,也无人有心赏花。唐昀特地点了隋国公家的世子,“朕记得你极擅舞剑,可有兴致来一段?”
帝王相邀,自是无限荣幸。见唐昀这样看中隋国公世子,庐陵侯世子顿感危机,忙起身躬身行礼,“陛下,臣早闻王世子文韬武略,十分敬仰,今日也想以剑会友,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说到此处,那就不是单纯的剑舞了。唐昀扬唇,“准。”
一旁的顾青昭正剥荔枝呢,闻言忍不住抬首笑。他这是故意激庐陵侯世子呢,谁不晓得隋国公世子王佑最擅长用剑,他也真是会出难题。不过,庐陵侯世子也当真是个迎难而上的,福安的眼珠子都只差盯他身上了。随着礼官一声鼓响,两位世家公子列于高台上,皆是一等一的上等容貌,又都曾带兵军中,个个身姿翩翩,提剑那么一站,那股子气概便出来了。隋国公世子王佑,年仅十八,已是右骁卫正五品郎将,精通兵法,兼顾文史,堪称当朝勋贵俊才之首。庐陵侯世子稍年长一些,与其父多年驻守庐陵,曾自领军队缴获敌匪数千,战功赫赫。两位都是当朝士子中的佼佼者,如今同台竞技,在场之人无一不伸长了脖子去看的。“庐陵戚犹,请世子赐教。”
庐陵侯世子看王佑的眼神可警惕得很。王佑微微勾唇,还礼,“不敢当。”
不过寥寥几语,戚犹便提剑而上了,气势逼人得紧。王佑应声而动,身姿轻晃,挡过其势。虽说是舞剑罢,可这一来一回的,倒有点像比剑那气势了。鼓点密又急,两个年轻一代的翘楚打得难舍难分,叫底下连连喝彩叫好。顾青昭正看得兴起,一碟剥好的荔枝肉摆到了眼前。“主子,陛下特地叫送过来的。”
绯紫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是陛下亲手剥的呢。”
顾青昭闻言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唐昀眉眼弯弯冲她笑。两人之间的那点子小互动并未避讳,有心之人自是尽收眼底。荣太后见了就摇头直笑,这两个人啊。沁芳也感慨,“陛下待良妃娘娘,当真不同。”
“良妃能干、聪慧,她虽是初初上手,可你瞧这赏花宴办得,热闹又处处秩序井然的,”太后赞叹,“要哀家说啊,昀儿也是眼睛毒。”
那么多后妃呢,出自世家的也是不少,可能入他眼的唯一个顾青昭,偏偏这一个又是最厉害的那个。“谁说不是呢。”
当初沁芳也不大看好良妃,眼下也是心服口服。“瞧着罢,这还是刚开始呢。”
荣太后目光投向女宾席,穿过层层人海看向顾家夫人那边,“顾家,生了个好女儿啊。”
只要良妃不作妖,一直这样下去,哪怕来日宫里入了新人,良妃地位亦是稳固的。顾家父子又都是有才干之辈,借着这股子东风,顾家要跃升,绝非难事。沁芳点头,余光看向另一头,“裴夫人今日也领了次子来呢。贵妃倒很安静。”
以往这样的日子,裴贵妃是要有些动静的,今日却格外不同。荣太后闻言只轻笑,“许是今日良妃备的花儿太过耀眼,裴家看不过来了。”
正说着呢,鼓点渐渐停了。两位世子皆造诣不俗,这一场明里剑舞暗里交锋的剑舞自是不分胜负。虽说无输赢之分,可庐陵侯世子能与盛名的王佑平手,足见其本事。福安长公主也显得格外激动,比自个儿还激动。唐昀一边唾弃自家妹妹拖后腿,一边想着还得多考较庐陵侯世子,“听说你于诗赋也有涉猎。”
想做他妹妹的夫君,怎能只会打仗,不会诗赋?这就有点为难人了,庐陵侯家族虽说世世代代带兵,可能出个庐陵侯世子这样于武学功夫格外出色的已然很不易了,哪里还能真的兼顾旁的,福安长公主紧张得快要哭了。“回陛下的话,臣才疏学浅,并不擅作诗著赋,但有一诗,盼吟于众宾倾听。”
唐昀颔首准了。懂谦卑,知不足,好歹是个实诚的。庐陵侯世子显见也是有备而来,吟的诗是古朝一位大家的诗词,借以赞颂大邕之繁盛昌茂,也喻了自个儿忠君为国之念。听着不是那种酸掉牙又暗藏情话的靡靡之音,唐昀这才更满意了些。可一想到要把妹妹嫁出去罢,还是不舍得,想再磨他一磨。荣太后见状就笑着开口了,“庐陵侯世子精于武学,勤于文史,哀家瞧着很是不错了。”
唐昀撇嘴,吴英忙奉上一杯加了糖的牛乳茶,轻声道:“陛下,这是良妃娘娘特意给陛下备的。”
那乳白的牛乳茶上头,不多不少,正好正飘着两颗红枣,扎眼得很。唐昀余光瞥了眼顾青昭,许是坐得久了,她借口更衣出了殿。她前脚才走不久,后脚唐昀就摸着出来了。见到顾青昭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那杯牛乳茶糖少放了罢?喝着没味儿。”
“是陛下嘴苦,不是糖没味儿。”
她仰着头看她,意味深长,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唐昀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还是理直气壮得很:“那庐陵侯世子要娶的可是当朝长公主,朕的妹妹,我为难他一些怎么了?我还嫌少呢。”
“陛下这是为难庐陵侯世子呢,还是为难福安呢?前几日在太后宫里,陛下不是没见福安和庐陵侯世子相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