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赐义坠下了楼,眼中此刻像是时间无限慢放延长的视界线,每一块一同旋转的碎片,每一点下落的斑点。所有所感所想,就连感知的自我存在,也都在这一幕幕倒退的光景中,渐渐融化。
这数十米的高度,重物坠落明明很快,但奇怪的是,在脑海中长得像是迷离的时光隧道。
脱力感与剥离感,背部掠过的风儿猎猎,如温柔的手掌摩挲着托举身体,在絮风中紊乱的刘海与鬓发,使人意识到,背后有着不可预知的死亡徘徊爬上心头,及心寒意乱,又无可奈何。
也许在下一秒,或许漫长的像一分钟,自己就在这无尽徜徉的风中,在盛大的血色绽放中,迎来终结,不甘,始终是不甘。
高赐义无法动弹,于是闭上了眼,任由身体自由飘落。
啊,那如此这般,我也可以终究平静了。
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孽,背负着重担与永恒救赎的人生道路,至此结束,虽然很狡猾,但是却是自己梦寐已久的结果。
这样想着,高赐义脸色平静,浮上了难以察觉的一丝笑容。
最后眼角映射橘黄的一片模糊之景中,是这纷纷扰扰的橘黄灯笼,照亮温馨的烛光。在视野内那星坛后台高大建筑环形长廊,螺旋汇集而构成暗遂虚幻的深渊中,此刻,正有数双温柔的巨手,从视野中心生长,如春生的藤蔓,纷呈各异,伸向自己。
虽然是幻觉,但高赐义知道,这些怪诞的手,是来簇拥自己离开的。
“高赐义——”
一声尖锐的呼唤,随之而来,有一份灼热但是坚韧的力量,从指尖到手腕,紧接着从手腕到手臂,再连续不断蔓延到内心和胸腔之中,回荡全身。这份力量紧紧擎住高赐义的左手,一瞬内,天旋地转!如疾驰的列车上猛然制动的轮毂,后拽产生的巨大冲击,致使高赐义恢复了意识!
而数秒之后,破碎的栏杆和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回响。
高赐义的左手,则被伸过来的一只纤细手掌抓住,吊晃在空中。
橘黄的火光停止摇曳,此刻只有心跳和脉搏相互传导,那散落的散发中,因悲苍而泛白的脸上,朱唇微颤,有灼烈的目光。
那是后续赶来的红缨,她右手挂着楼层的围栏柱,左手抓着高赐义,襟衣和裙摆垂下,头顶冠髻泄下的青丝掩盖侧颜。
显然刚才的冲击,也让红缨难以承受,她整个人都被带出到围栏外,气喘吁吁,手心的冷汗浸润,即使在高赐义手上抓出了青痕也不肯放手。
“清醒点!高赐义!看着我!你还好吗!”
红缨心疼地呼唤着,神容着急。
“活着呢,还是关键时候,我的上司靠谱,你来救我了,红缨。”
高赐义,抬头睁眼,冲着红缨挤出平日那放浪的标志笑容。
“快上来吧。”
红缨费力,将高赐义拖上围栏。
那雕栏玉砌的围栏,顷刻沾上高赐义胸口的血迹。
翻过围栏后,二人长舒叹气。
红缨从内衬又继续拿出止血绷带,低头细细为高赐义包扎伤口。
那被划开伤口索性不深,但是剑痕所经之处切口平齐,可见其威力。
“呐,阿缨,跟你说个事。”
高赐义靠近红缨侧脸,轻声喃喃。
“什么事?”
红缨抬头,蒙蒙看着高赐义。
“以后,要不真考虑嫁给我怎么样?”高赐义嘿嘿一笑,在眉宇间笑出了弯月,却眼神脉脉。
红缨噘嘴,手中用力拉紧了止血绷带,把包裹的伤口都勒出渗血。
“阿!疼!疼!我错了!不闹了不闹了!温柔点!”
见高赐义连忙求饶,红缨把绷带卷赌气丢到他胸口,转身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