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刺刺地生疼。
他想到魏都最后说的那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他相信,夏侯毅是做得出来的。
直到快天亮前,萧沥才回到国公府。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本来迈向外院的步子,突然生生拐了个弯,朝内院来了。
宁古堂上房里没有点灯,万籁俱静,萧沥从窗户利索地翻了进去,慢慢挪到拔步床边,突然很想看一看她。
然而撩开罗帐,却发现顾妍正坐在床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自己。
萧沥微有些错愕,顾妍却是长长松了口气,嗔怒道:“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醒了?”他语气有些讪讪的,顾妍去拉他的手,他躲开,讷讷说道:“我手冷,你别冻着了。”
目光闪烁只顾低着头,身侧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这双手刚刚杀过人,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碰。
顾妍气急反笑。“萧令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萧沥身子微颤,堪堪抱住飞扑过来的人,一身的冰寒被怀里的温香软玉冲散了不少,只一时依然有些无措。
他自认将她瞒得很好,她怎么……
“你一身的迷香味,我隔老远就闻到了!白天魏都才出发去的凤阳,你就让人来说晚上不回来了,青禾也说冷箫有事未归……有什么事是需要你们两个一起不在的?”
她紧紧环着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身子有些发抖。“萧令先,我心惊胆战了一晚上,你倒好,还跟没事人一样!”
魏都能只身去凤阳。身边能没点人保护吗?就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用了点巧法子。谁又说没有危险?
她连想都不敢想……
萧沥绷紧的面色慢慢松懈下来,心湖里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道暖流,全身都在发烫。
“我没事。”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只说了这么一句。
有她在等他,他怎么舍得有事?
看她赤足站在地上,又皱紧眉把她抱起来塞回被子里去。
三月的晚上还是很凉的……
和衣躺在她身侧,顾妍又往他怀里钻,好一会儿了才瓮声瓮气地问道:“人死了?”
“死了。”他低声说道,顿了顿又加一句:“畏罪自尽的。等天一亮,就有兵部的人去把他们都抓回来。”
她霎时沉默下来。
魏都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让萧沥夜袭去结果了他,是怕再横生枝节,伪装成自尽的模样,是要阉党那些乌合之众服气。
夏侯毅撒了这么久的网,总算开始收了。
“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做吧。”
顾妍的声音很轻很淡,萧沥听到了,但没有回答。
在他还有用的时候,夏侯毅是不会动他的,可真当有一天,物尽其用了,他的下场,大约就如魏都所说的一样了。
低头将薄唇印在顾妍的额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等到天一亮,九千岁魏都自尽的事就传出去了,驿站周围的百姓都凑过来看热闹,人山人海的场面根本不是驿夫能够控制的,而魏都带出来的四十辆大车金银珠宝也就此被一抢而空,随后皇帝派来的部队就来逮捕魏都和他的随从们。
夏侯毅又下令三法司立案审查前兵部尚书石永康,石永康刚接到这个消息,倒是不急不缓,还和小妾一道寻欢作乐。只是几杯酒将才下肚,便发了疯般地开始砸碎家中所有的瓷器,更将最宠爱的小妾杀了,回头回了房,上吊自尽。
魏都死了,石永康又自尽,夏侯毅闻言便赶紧让人将企图逃跑的奉圣夫人靳氏压往宫里浣衣局,顺带抄了靳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