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霜欠了欠身,退离了人群,转而来到长风跟前。
“军营重地,谁许你在此随意走动的”他的语调带着一丝不甘和不屑,目光如薄刃般扫过她周身。
“我已得萧帅准许,可为军中伤兵医治。”
少年对她挑了挑剑眉,放下抱胸的双手,立直了问道:
“那你,可能医马?”
辰霜望着他孤高肃然的姿态,反而在心底笑了一笑:
鱼儿上钩了。
军马场内,萧凉生正泼水为战马降温,他擦着汗道:
“军内好几匹马,已经连着好几日所食甚少,用了上好的饲料都不管用。尤其是回鹘马,都饿瘦了。”
“回鹘马……当日这些马匹跑了几十里,才回到营内。体力消耗如此之巨,不可能不饮不食。”长风沿着马厩深思,他的坐骑玄骦见主人来了,昂着头,马蹄不住地来回踏地。长风摸了摸玄骦凸起的马背,确是瘦了,他沉吟道:
“虽马匹在祁郸待过数日,祁郸与我们喂养食材有所不同,水土不服,加上来回奔波,有碍饮食,也是寻常。但怎能连绵数日?真是奇怪。”
凉生将新鲜的饲料倒入槽中,余光看到长风身后之人,不由呆住了:
此人一袭白衣翩翩,在一片风沙之中,显得犹为出尘。她走近了,神姿端严,面容皎白却不输威仪,眉眼秀丽却不失英气,尤其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亦是犹为夺目。
哪里还有一点那日在十里坡受伤公子的落拓样自。分明是位食花饮雪的谪仙。
“我叫萧凉生,因为生在凉州被萧帅捡到,所以就叫凉生。那日在十里坡,我也有份救你的……”凉生对着辰霜,还未自我介绍完便被长风拉至身后:
“你既是医仙,可有法子治一治病马?”
“虽未尝医马,但无妨一试。”辰霜抖了抖身上刚沾了的马厩泥灰,漫不经心地回道。
“好,若此时能成,毁我药一事,我可暂不与你追究。”
长风大跨一步走到辰霜身前,两人距离不过毫厘,说话间唇齿生风。他剑眉微微耸动,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好似要看出她心下深藏的端倪来。
辰霜丝毫不惧,她抬眸迎上那凌厉的目光,罕见地微微一笑,道:
“我可助你医马,但你亦要允我一事。”
“各方神医都已尝试无果,此绝症奉劝阁下不必费心了。”长风自是知晓她所谓何事,闻此言后退了几步,面露不快地抽身离去。
真是一个固执之人。辰霜在心间叹了口气,默默查看了马厩中的几匹病马,一会儿便朝他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郦水乃是渭水支流,与渭水乃是同根同源,出自昆仑山西脉,其间流经凉州、宁州、郦州等三方重镇,最后汇入渭水,是陇西一带重要水源。
辰霜望着逝水东去,说道:
“战马饲料供应未有变化,唯一可能的变数,便是这河水水源。”
凉生在一旁点头,补充道:
“但是这河水,我也看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凉生一脸没辙望着两人,“若是继续查,便要上山去上游看看了。”
“来不及了。”长风和辰霜两人竟异口同声道。
气氛凝滞了片刻,长风咳了一声,道:
“郦水上游地势复杂,山体险峻,人极难行,更何况再往前便是祁郸人的地界,怕是非十天半月到达不了。况且军中已有体虚者病倒。当务之急,是水源。”
“与其根治水源,不如……”长风沉吟道。
“替换掉它。”辰霜稳稳地接住,正中少年心怀。
长风微微侧目,瞥了一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瘦削少年,正色道:
“我与凉生前去探查,你箭伤初愈,山路艰险,不必同去。”
“去哪儿?”凉生不曾跟上二人思路,挠头茫然道。
“时维六月,正值祁山上大量积雪消融,高山雪水可引流作为新水源。”辰霜点破了他的心思,嘴角一扬道:
“你若半途病发,无功而返,岂不是误了时机,更连累军中。”她短短一句话,自是四两拨千斤的效用。
长风胸口生疼,思量再三,答道:
“前几日刚有雨水,山路湿滑,便多加小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