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糜芳兴冲冲地赶到州牧府中,将袁术派人将皖县乔家控制起来的消息禀报卢植时,卢植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了,然后一脸淡定地对糜芳说:“将乔家派来报信的人关起来,不要让他再对别人提及此事。”
糜芳一时无法理解卢植的用意,“难道不要派人赶紧向蓟城报讯么?”
“此时万万不可让蓟城那边知道此事!幽州这几年先是经历了一场罕见的旱灾和蝗灾,接着又与北方的胡人连番大战,已经将前几年积累的实力消耗的差不多。前些时日,我收到北海孔文举派人送来的密信,说是公孙度忽然撤走了部署在东莱一带的两万兵马,以我之见,肯定是大公子已经对辽东用兵,公孙度这才将青州这边的兵马撤回了辽东。既然大公子有意一举平定辽东,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岂能给他添乱?”
“可是,若无幽州的支持,我们如何应对这次袁术派来的十万大军呢?”糜芳有些焦虑。
“区区十万兵马,何足惧哉?”卢植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傲然。“子方且放心回府安睡,明日议事,一切听吾部署即可。徐州只要有卢某人在一天,谁都别想侵吞!”
糜芳记着兄长糜竺的叮嘱,一切都要听从卢植的吩咐,于是闷着头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日中午,卢植在州牧府中聚众议事,共商抵御扬州袁术入侵徐州之事。前来参加会议的有徐州别驾、东海太守糜竺,治中从事赵昱,东曹掾王朗,兵曹从事糜芳,东海都尉张闿。
琅琊太守臧霸、下邳太守曹豹、彭城太守曹宏、广陵太守陈珪因为路途原因,并未前来,不过他们在接到卢植的通知之后,都是准时派出了能够代表自己的手下。前来参加这次攸关徐州存亡的重要会议。
臧霸派来的是他的心腹孙观,曹豹派来的是他的主簿曹清,曹宏派来的是他的副将曹鸣,而陈珪派来的则是他的大儿子陈应。
直接隶属于卢植的两员统兵将领徐盛和管亥这次并未露面。他们现在统领着一万五千士兵,是卢植手下唯一可以直接调动的兵力。卢植怎么布置,他们就怎么行动,没有必要再跟与会的这些人勾心斗角,扯皮不休。
会议开始之后,东曹掾王朗首先出声说道:“扬州袁术借口笮融作乱徐扬两地之事,兴兵十万,来攻徐州。截至目前,纪灵一部已经连克虹县、汶县、向县、龙亢四城,现在主力已入下邳。淮陵眼看不保。张勋一部自东城攻入广陵,沿路的高山、东阳和堂邑三县相继失守,下邳和广陵如今危在旦夕。”
王朗说完,卢植开口缓缓说道:“袁术匹夫觊觎徐州已有许久,这次发兵来犯。正是看到徐州刚刚为兖州曹操所祸,如今兵力空虚,虚弱不堪。曹操、袁术之辈,皆国贼也,卢某不才,幸得朝廷委任,忝为徐州之首。却是不能坐视徐州落入豺狼之口!今日商议抗敌大计,还请诸位集思广益,言语坦诚,莫要三心二意,各说各话。”
卢植话语刚刚落地,坐在人群之中的曹豹手下曹清首先忍不住开口说话。“启禀州牧大人。下邳防守兵力不足两万,却是正好挡在袁军北上的道路之中,如今袁军势头正盛,还请州牧速速派兵增援下邳!”
卢植到徐州后,任命曹豹为下邳太守兼领郡都尉。等于是将下邳一郡的军政大权交给了曹豹,曹豹得了这么大的一份好处,自然不能继续留在郯城,便领着一万兵马前往下邳上任,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又在下邳拼凑除了一万人马。这次袁术派兵攻打徐州,首当其冲的便是下邳和广陵,曹豹没有半点信心守住下邳,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将下邳让出去,所以派曹清来郯城诉苦,希望卢植能够出兵增援下邳。
曹清刚刚说完,曹宏的手下曹鸣急忙说道:“下邳尚有两万兵马,可彭城只有一万之数,要增援也是应该先增援彭城!”
陈应眼见曹豹和曹宏派来的人都在叫苦,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站起身来说道:“广陵孤悬徐州之南,扼守长江之险,若是任凭袁军占据广陵,则徐州地利之势尽失,袁军更有北岸立足之地,因此广陵不容有失。临来之前,家父让我转禀州牧大人,陈氏一族世代居于广陵,愿与广陵共存共亡,还请州牧大人垂怜,莫使陈氏一族惨遭屠戮!”
陈应到底是世家出身,这一张口便看出了曹清和曹鸣与他之间的差距,陈应这一席话说的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更是没有提到半句让卢植出兵广陵,可是却更有说服力,让人在情感上更加愿意支持广陵。
卢植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看这几方来人表演,既不打断,也不许诺,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孙观看不惯前面三人吵吵闹闹的样子,起身大声说道:“臧将军让我转禀州牧大人,琅琊兵马随时做好出兵准备,一切听从州牧大人号令!”
卢植对孙观这个表态很满意,颔首示意孙观先坐下来,等候自己的调遣。
糜芳眼见孙观表态,也是立即起身大声说道:“东海兵马和糜家私兵皆听州牧大人调遣,旦有所派,必不退缩!”
左首位上的糜竺面不改色,但对于自己弟弟这个表态还算满意。糜竺现在心里很笃定,他早就想好了,就算这次把糜家的私兵打光了,只要守住徐州,日后还能再招募一大批来。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徐州失守,糜家现在有了幽州刘氏的支持,大可以乘船走海路撤往北方,日后再随刘和的大军重返徐州。
卢植见各郡代表都说过话了,于是环视厅内众人,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刚才各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抵御袁军入侵乃徐州上下共同的责任,因此不能各郡自行其事。袁军这次来袭,分为东西两路,以目前这两部兵马的推进线路来看,张勋部的目标是首先占据广陵,纪灵部的目标则是占据下邳,等他们吞下这两郡之后,会在良成至厚丘一带汇合,然后围攻郯城。如今徐州兵力薄弱,以我之见,彭城和下邳的兵马应向蒲姑陂一带集结,借助睢水阻拦纪灵。广陵境内多水泽泥沼,张勋一部进入之后,行动必然迟缓,还请陈太守尽力拖延时间,卢某将在适当的时机率军增援。”
卢植说完,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大家听出来了,卢植虽然说的头头是道,却是压根没提东海和琅琊两地的兵马如何集结,如何调动,如何增援,竟然是让曹豹、曹宏和陈珪几方势力自己去跟袁术的大军拼杀。
“州牧大人,这样部署……恐怕不妥吧?”曹清有些艰难地说道。
“哦,有什么不妥?”卢植明知故问。
“东海有兵马两万,琅琊有兵马三万,值此存亡危难之际,为何不调动派遣到南面来共御袁军?”
“各位放心,本州牧岂能让彭城、下邳和广陵的兵马身陷重围,只是州里可以调动的援兵也是有限,我最多能抽调三万左右的兵马前来增援,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诸位确切的调动路线,以免被袁军奸细探到了虚实。”
被卢植一番耐心安抚,曹清和曹鸣总算安宁下来。随后几位文官分别向卢植汇报了州里这一年来的钱粮积蓄,人口数量等内政方面的事情,卢植都是耐着性子仔细听完,然后给几位文官分配了具体的任务。
等到众人散去之后,卢植让人将孙观留了下来。
“孙将军,还请回去之后转告臧将军,这次对抗袁军,本州牧需要他提供至少一万兵马,另外还得派出两员得力的将领前来助战!”
“属下明白,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数日之后,陈应返回广陵,将郯城会晤的结果仔细向他父亲陈珪进行汇报。陈珪听完之后,思索片刻,然后露出了若有所得的笑容。“卢子干这只老狐狸,这次居然连我也一起算计了进去!”
“孩儿鲁钝,还请父亲明示。”陈应没有听懂陈珪的话。
“卢子干是希望我能拖住张勋这路兵马,又让曹豹和曹宏在睢水一带阻截纪灵,到时候他便可以率领一路兵马从下相至僮国之间绕到纪灵部的后方,一举击溃纪灵。等到纪灵后撤之后,卢子干就会率领全部兵马赶来广陵增援,将张勋这路兵马留在徐州。”
“卢州牧这样的布置很高明呀,父亲为何要说他连您也算计进去了?”
“哼,张勋这次带来的可是五万大军,想要将其困在广陵,我们陈家的损失绝对不小。卢植有意趁着这次袁术攻打徐州,削弱各郡守将的兵力,而我们广陵更是他最想削弱的一方!只要他先将纪灵一部击溃,到时候便可以坐看我们与张勋在广陵缠斗,而他选择前来广陵增援的时机,必然是我们陈家的实力被消耗的差不多时!”
“既然父亲已经看出了卢子干的图谋,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事关机密,你莫多问,到时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