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好不容安顿下来的袁绍最近又病了,看病情似乎比上次还要重一些。
袁绍本以为占据了长安之后,自己的处境会发生根本改观,奈何他接手的不过是一副被吕布和李傕糟蹋了许多年的破旧城池,城中既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无堆积如山的粮草,只剩下残破的宫殿楼台,还有一些来不及逃走的普通百姓。
最让袁绍觉得气结的是,他此来长安是为了将少帝控制在股掌之中,并非为了捡拾吕布留下来的破烂,结果现在少帝平安还都洛阳,吕布躲在河东苟且度日,刘虞南下主持洛阳朝局,唯独留下他袁绍在长安进退维谷,成了打酱油的。
只是,这打酱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袁绍占了关中和长安不到一年,或者连老天都觉得他这事做的不地道,居然降下百年不遇的大旱和蝗灾,彻底将关中残留的一点生气也带走,只给袁绍留下一个死气沉沉、萧条破败的地盘,让他有种坐在砧板之上的感觉。
袁绍躺在长安原本属于马日磾的府邸之中,怀念着当初他在邺城的那段幸福时光。那时候,袁绍控制着冀州最为富庶的南部数郡,还有并州的大部分地盘,麾下控弦带甲之士超过了十五万,比幽州刘和的实力还要雄厚几分。袁熙向袁绍告状,自然是希望他老子替自己出这口气,奈何袁绍现在是力不从心。根本没有机会重返冀州。袁绍不仅没有机会返回冀州,如果不是这场突然爆发的大灾荒拖住了刘和西进的步伐,现在高干能否守住晋阳都难说。
袁绍心中气闷烦躁却无处发泄,久而久之便再次病倒。他的手下担心袁绍的身体撑不下去。于是开始暗中拉帮结派,有人支持大公子袁谭接掌袁绍的事业,也有人支持二公子袁熙,还有人支持三公子袁尚,而袁绍的外甥高干则是谁也不支持,明面上只听袁绍的话,至于心里具体是怎么打算。外人却是无法知道。刘和希望袁绍养的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西边内斗,但是这些家伙却偏偏不想让刘和省心。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提出来兄弟几个应该进行竞争,看谁能给刘和制造的麻烦和困难越多。那就证明谁更有资格接袁绍的班。
袁谭手下的谋士替他出主意,让袁谭派人深入北方的大漠寻找鲜卑人,趁着幽州军民忙于赈灾的时候。越过大漠前来偷袭刘和。史书中平价袁谭“有小计”,也就是说他有几分小聪明,而袁谭的决定确实证明了这种评价并非虚妄。袁谭觉得北方的胡人已经被刘和打怕了,就算派人前去联络,也未必能够取得什么效果,但他又认为并州西北的西部鲜卑和羌人实力还在,如果能够将这些胡人引到并州北面来,自然也就会对已经将触角伸到并州的刘和带来很多麻烦。
袁谭手下有一群能力不咋滴但却喜欢捧臭脚的家伙,他们按照袁谭的意思很快就找到了几个适合前往西部鲜卑和羌人部落的使者,然后暗中备下重礼,很快就将这些人送了出去。
袁谭在行动的时候,袁熙也没有闲着,他知道自己呆在晋阳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借口前往长安照顾袁绍,摆脱了高干的控制。等到他到了晋阳,还没有照顾袁绍,却因为甄家的事情,又给他爹的心里填了几分堵。袁谭一见自己惹得老爹生气,急忙向袁绍请命,表示愿意率军前往汉中征讨张鲁,为大军解决吃粮的问题。袁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斤两,根本就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所以没有同意袁谭的请求,但却将攻打汉中张鲁的任务交给了颜良和许攸两人。
颜良担心自己离开长安之后,袁绍手下没有可用之将,不过许攸却劝说颜良尽快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不要搀和到袁家几个公子争权的漩涡中来。等到颜良和许攸带着两万兵马离开长安之后,袁绍便给驻守绛邑的麹义下令,让他退回并州接替高干防守晋阳,而高干则率军南下前往关中在袁绍眼皮子底下任事。
从袁绍这一系列的安排来看,他虽然病倒在床,但脑子还没有坏,至少知道将一些不稳定的隐患扼杀在萌芽之中。而在袁绍进行这些部署的时候,作为小儿子的袁尚因为年纪的原因,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每天守在袁绍的卧榻之前嘘寒问暖,递汤送药。袁绍一生都喜欢以貌取人,而三个儿子当众袁尚的外貌最出众,长得很是俊俏倜傥,加之袁尚在袁绍生病之后又显得十分孝顺,所以袁绍心中便有了将家业交给袁绍的想法。
历史上,袁谭与袁尚争夺继承权时,多数人支持立长子袁谭为继承人,但逢纪、审配一向因为骄傲奢侈使袁谭反感,而辛评和郭图都同袁谭亲近而与审配、逢纪有矛盾,逢纪和审配等人害怕袁谭即位之后辛评等人为害自己,就假托袁绍的遣命,拥戴袁尚作了继承人。
如今支持袁谭的辛评和郭图留在了晋阳,而支持袁尚的逢纪被太史慈在邺城俘虏之后,至今还未被袁绍赎回来,至于审配则根本就不属于袁绍的阵营,所以袁绍想要扶持小儿子袁尚上位的话,立即就会造成晋阳与长安之间的分裂。
袁绍身边还有一个明白人,那就是到了长安之后便保持沉默的田丰。自从袁绍控制了关中之后,田丰变得意兴阑珊起来,等到淮扬一带的袁术冒着天下大不韪称帝之后,田丰这位曾经担任过大汉侍御史的刚正之人似乎看出来袁绍其实跟袁术是一样的货色,因此不愿再替袁绍出主意,也不愿插手袁家内部的事情,每日只是借酒浇愁。
袁绍对于田丰这种消极的态度很生气,他觉得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听从了田丰的谋划和建议,而事实证明田丰的计谋并不高超,实际上是把袁家带进了一个烂泥坑。
袁绍让人将田丰喊到自己榻前,然后问道:“以共与先生之见,袁家今后的出路在何处?”
田丰虽然眼光长远,善于谋划,但为人过于刚直,属于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毫不避讳地回答:“汉室气数未尽,袁公若想子女平安,还请离开关中和长安,并向刘和投诚,或许还有生路。”…
袁绍此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刘和,田丰现在不仅提到了刘和,还直言不讳地让他向刘和投降,当时就气得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田元皓,当初建议攻取关中的人是你,如今扰乱军心的人也是你,你可知罪!”袁绍一边喘息,一边用手指着田丰厉声说道。
田丰的表情木然,**地说道:“自古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袁氏最高只能出三公这样的人物,又岂能怪我无能?”
袁绍被田丰这话气得喘不上气来,守在袁绍榻前的袁尚大声呼喊左右侍卫,将田丰打进地牢之中,等候袁绍的发落。
田丰被关进地牢之后,却是甚少有人出面替他求情,只因田丰性子孤傲,在得势的时候并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也从不拉帮结派,所以他在袁绍阵营内实际上就是一个孤臣。幸好袁绍在气过之后,也没想立即杀掉田丰解恨,所以田丰便这样被关押起来,也不知最终会落得怎样的结果。
长安距离洛阳不算远,西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东边,李严得知袁绍将田丰囚禁起来之后,笑着对屈蒙说道:“袁绍自毁阵脚,看来距离败亡已经不远了。”
屈蒙向李严建议说:“听说这个田丰素有谋略,如今公子麾下的谋主只有郭奉孝和李文忧两人,若是能将田丰为公子所用,岂不美哉?”
李严摇头说:“袁绍现在心里记恨着田丰,如果我们此时打他的主意,岂不是把田丰活活地往死路上逼。”
“那就这么看着田丰被袁绍囚禁么?万一袁绍哪天给田丰一杯毒酒,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样一个上等的人才?”
“这件事情太难把握,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出手,先将情况向公子报告一下,然后静候邺城那边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