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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五龙城郊,一个城乡交界处的村子。深深的巷子里,三间有些破败的青砖黑瓦房,掩着门,窗户里透出一片朦胧的灯光。
房内,正间迎门处,有一张三抽桌,桌上,摆放着一些刀子、剪子、镊子、针管、纱布、棉棒等等医疗用具。桌子的后面,一个七十多岁的红脸膛老人,正坐在太师椅里打瞌睡。太师椅的背后,贴满了整面墙的药柜,一层层、一格格,发出暗红色的光。
房内的东间,门框上,挂着一幅白布帘子,挡住了里面的四张木板床。其中两张木板床上面,躺着人,躺着两个没有了双手的人。他们的胳膊,被白纱布包成了四根半截的棍子。其中一个醒着的,因为疼痛,一张脸大汗淋漓。他的眼睛,因为绝望,而显得死气沉沉。
空着的木板床上,分别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女。男子的右脸颊上,有一道一公分多宽、十几公分长的暗红色刀疤,这狭长的刀疤,使他本来就阴狠凶悍的面貌,显得更加骇人。女子穿着一身黑衣,披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她的五官长得十分精致,面色却异常苍白。
男子正是白龙镇头号混混陈二狗,而这女子,便是五龙城混混们奉若神明的黑衣帮帮主文雅。
陈二狗瞅着躺在床上、失去了双手的两个黑衣帮帮众,声音嘶哑地说:“文姐,这事怨我,怨我掌握的情报不准。我——我再给您一百元钱,算我对黑衣帮的赔偿。他们两个,以后也由我来养活吧!”
文雅搓揉着双手,涩声道:“二狗,活儿是我做主接下来的,怨不得你。我知道你也没攒下什么钱财,你付给我的那五十元定金,我如数还给你,由你来退给雇主。至于他们俩将来的生活,我还能照顾好的,这个不用你挂心。”
“文姐——我——”陈二狗吓人的脸上,挤出了几丝歉疚和感激。他张着嘴,想再说几句什么。
文雅朝他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结了吧。在你回白龙镇之前,我想奉劝你一句话,以后,千万别惹他!”
“文姐,我——我也知道他练了硬功夫,白龙腊木棍都打不伤他,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刀枪不入了!文姐,你是武术高手,那你说说,这世上,真的有人会练成铁布衫、金钟罩什么的护体神功吗?”陈二狗问到。
文雅朝门外指了指道:“我爷爷行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凭着一手专治红伤的医术和高超的武功,结识了许多江湖奇人。可他刚才说了,铁布衫、金钟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把戏。那些走江湖卖艺的,多数是靠着点硬功夫,三分真七分假地糊弄人。”
陈二狗又扫了躺在床上、失去了双手的两个黑衣帮帮众几眼,道:“文姐,我真的难以相信啊!凭您的身手,怎么就甘愿认栽了呢?”
文雅叹口气,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出道以来,确实也太顺了些。这次教训,以后也会让我受用多多。”
“他今年才十五岁,就算他从娘胎里便练武,功夫也不会超过文姐吧?这几年,我的手下打过他几次,他的几个男同学,也不断地和他冲突过,可他并没表现出超人之处啊!一切都是从我带人到三家村白龙湾灌了他一顿后开始的!从那天起,他简直就是换了个人!满身的硬功不说,他人也变得十分狡猾了!”陈二狗不解地诉说着。
文雅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以前为什么没露出真功夫,这个我不知道。也许,他就是那种我爷爷曾经说过的、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江湖高人吧?现在我只知道,我的那个手下,拼了命地砍过他的手腕,砍过他的脸和脖子,双刃砍刀的两边,都卷了刃,可他,却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腊木棍再硬,毕竟只是木头,可砍刀,却是钢铁的啊!这个赵海的功夫——确实——确实吓人!”陈二狗有些胆颤地道。
“唉,我爷爷刚才说了,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双方的实力,相差得太远!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不是我狠下心来砍掉他们的手,今天夜里,他们俩的命,甚至我们四个的命,都会留在那个防空洞里!”文雅心有余悸地道。
“文——文姐,我——我们知道错了!我——我们感谢文姐的救命之恩!”那个醒转过来的家伙,听到文雅骂他们不知死活,吓得立即对文雅砍掉他们的双手表示感谢。
文雅有些厌恶地看了她的小弟一眼,对陈二狗说:“他问过我是谁雇佣了我们,我以死相抵,他才不追究了。他对他妹妹,似乎特别关切,这事在他那里,怕是不会轻易过去的。你最好还是和那个雇主一起躲躲吧,免得他查到你们。”
陈二狗答应到:“是,我听文姐的,这就跑路。至于那个人,他根子很硬,文姐说的这些话,他也不一定能听进去。”
天即将亮了,陈二狗悄悄地溜出了那幢青砖黑瓦房。本来坐在椅子上打呼噜的文雅爷爷,突然抬起头,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了陈二狗的后背一眼。
转回头,文雅的爷爷对站在他身边的文雅说:“小雅,这个人满面晦气,你以后不准再沾到他,免得招来更大的霉运!”
“是爷爷!我自己也这样想过了。”文雅恭谨地道。
“还有,以后如果有机会,你想办法接触接触那个神秘的少年!”文雅的爷爷郑重地道。
“可爷爷,他——他在放我们走时说过,要我们以后别再让他见到我们。”文雅老老实实地说。
“小雅,你过去的聪明劲哪里去了?今天晚上,经此一事,你怎么就变得呆头呆脑了呢?他看见过你的面容了吗?你用的声音,又是有意改变的,以后,即便面对了面,他又怎么会认出你来呢?”文雅的爷爷有点儿生气。
文雅小心地道:“爷爷,他——他都有护体神功在身,他——他不会透过黑布,看到我的真面貌吧?”
“你——你——气死我了!你白费了我二十年的教导之功!你——你真是被他吓破了胆啦!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呢?那不成了神啦?嗯?我刚才又仔细地想了想你说的那些情景,总觉着不真实。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当时,他没用什么障眼法吧?”文雅的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