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告
不孝男李焱,侍奉无状,祸延家严李前进;老大人,据生于一九二八年六月十三日酉时,不幸于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二日巳时,因病医治无效,寿终正寝,享寿六十有三。”
老葛停了笔,抬头看了下李焱,“炉子,就这么写?”
李焱点点头,“就这么写。”
“你跟老队长这儿……别到时候再让你娘翻了。要不还是将‘家严’改为‘叔父’吧。”
“不用改,”李焱摇摇头,“就这么写吧,五叔半辈子心血都放我身上了,虽然没有名分,但一直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焱手里攥着一个信封,哽咽的说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李前进走的很快很安详,十一点多李恺发现时,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了,脸上带着笑容,左手探出盖在身上的毛毯,耷拉在腿上,食指微伸指向富阳山。
李焱昨晚又喝多了,就没回去,索性也请了一天假,准备晚上再和儿子们一起走,刘凤芝只能自己先回去了,她晚上还要上夜班。
李焱看到李前进的情况,还不死心的找李恪开车送去镇医院,医生用手电看了看瞳孔,肯定的告诉他,没有抢救的必要,人已经去了。又经几名医生会诊,判定大概率死于心梗。
听了李焱的话,老葛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写到,“承慈命,兹定于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三日辰时前家奠,巳时火化,三月十四日午时行殡。
归葬于本府祖茔之侧。
凡属
族戚友闻
不孝子李焱泣血谨启”
写毕,一旁有人接过,吹干浮墨,张贴于门外墙上。
大门两侧各挂着一个白色的大灯笼,上面写着黑色的“奠”字;院子中央,土黄色的厚毡布从大门一直铺到堂屋的台阶前;堂屋里所有的东西已经全部腾空,正中间停放着李前进的遗体,遗体被一块紫色金纹的单子覆盖着,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块黑布,黑布上是斗大的白色“奠”字,黑布左面书写“哀乐阵阵悼”,右面是“泪水涟涟祭”,上面是“沉痛悼念”。
遗体前是一张小桌,桌子上面居中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四根小拇指粗细的祭香,左右各是一根手腕粗细的蜡烛燃烧着。小桌前是一个火盆,用来烧纸钱。
遗体两旁铺着褥子,李恺七兄弟和常大龙跪在左侧,刘凤芝跪在右侧首位,后面是李恺的四个嫂子和两个姐姐跪在右侧,四嫂怀着孕,乡下规矩不用跪灵。
刘凤芝是李恪开车从机械厂家属院接来的,她今天本是第二个夜班,听说事情后,找了个好姐妹代班,自己赶紧过来了,路上还按李焱的意思取了4500块钱。
跪在两旁的人穿着都是大孝,也叫全孝,是将白色孝布裁剪后简单缝制成的一套孝服。丧礼上着全孝的一般是近亲子侄,原本李焱的意思只是自己一家着全孝,李鑫哥儿几个的家人着半孝即可。不过李淼最先反对,执意自己一家也着全孝,其余几家也附和,最终李焱也只得同意,不过说好跪灵除了自己两口子,只让小辈儿参加。
“爸,报丧电话打了吗?”看见李焱进来跪在灵前,李恺小声问道。
“嗯,能想到的都通知了,估计最快赶过来也得天黑前了。”李焱穿的是重孝,跪坐下来不是很方便,
李焱通知的都是远处的,比如石门的黄老、京都的林颂北、魔都的韩泽奇和一些跟李前进有交情的故旧,其余的乡亲朋友则有其他人跑着去通知了。
李焱从内兜里取出来一个牛皮信封,这是在李前进卧室的写字台上发现的,信封上写着“李焱启”,所以发现者赶紧交给了李焱。
信封没有粘封,李恺抽出里面的内容,是两张纸,上面台头写着:李焱吾儿。
李恺心中一惊,抬头看着李焱。
李焱红着眼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去啪啪掉眼泪。
李恺继续往下看。
“李焱我儿:
第一次这么称呼你,其实在我心里,一直就是把你当作亲儿子的,原本想把这种念想带进棺材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你有父有母,不应该给你平添口舌。不过将死之时,也没了太多顾忌,就算我行事由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