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青云的脸色突然一正,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的验尸报告里没有写明!”仵作顿时双腿一软,跪倒下来。衙内就她一个仵作,做假证很是容易。但戚青云一副很懂的样子,让她不敢说谎。现在被揭露出来,她只恨当时收了好处,这栽赃朝廷命官可是重罪。戚青云不管她的哭喊,继续按照苏澈告诉她的话说:“尸体在林中是仰面平躺的,但是除了他的背部,左侧也有尸斑,这说明尸体被移动过。这说明死者再被杀害之后才被搬运到郊外。”
“罗玉,你说过,玉儿是在昨天上午独自一人前去上香的。如果当时他已经死了,他要怎样去观音寺呢?”戚青云转向朱妍,朗声道:“恳请大人传唤证人慧清大师。”朱妍准了。一个穿着黄色僧衣,披着袈裟的老尼姑走上堂来,先是对玉儿的尸体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随后向朱妍行了一礼。戚青云恭敬地问她:“大师,您可还记得这位公子?”慧清大师回答:“昨日这位公子曾到寺里上香,当时老衲正在大殿里,有看到这位公子求了签。”
“如大师所说,她看到的玉儿若要和我遇到,那要在午膳过后离开观音寺。但如果他那时才死,是形成不了这样的尸斑的。”戚青云分析道:“慧清大师见到的只是穿着和玉儿一样衣服的人,为的是让人以为那时玉儿还活着。这欲盖弥彰更说明玉儿的死是犯人想要栽赃给我!前天夜里,玉儿与犯人欢好之后被殴打致死,随后被运往郊外抛尸。但是运尸的下人胆小,把尸体扔掉便跑回来了。犯人得知此事,生怕自己的罪行暴露,便叫人乔装打扮,企图伪造出玉儿在回家路上遭遇不测的假象。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她凌厉的目光射向跪在地上,满脸汗水的罗玉:“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清楚犯人是谁了。能半夜与玉儿欢好,并且拿到与玉儿身上相似的衣服的人,只有你,罗玉!”罗玉立刻大呼冤枉:“不是我啊!定是这小贱人在外偷人,被奸妇杀害抛尸的!”戚青云不理会她,而是又宣了板车主人胡三上来,还把板车拉上堂。“胡三,将前天夜里的事情如实道来。”胡三第一次上公堂,不由得战战兢兢的,不过话倒是清楚:“那天晚上小人给福来客栈送完菜后正准备回家,路过罗府后门,正巧门开了,有个人出来看到小人,便租了小人的板车。”
戚青云指着板车上一条被木刺勾下来的丝:“这丝的颜色和死者的衣服相符。”她查看了玉儿的衣服,找到了袖子上被勾坏的地方:“这证明死者就是用这辆板车运到郊外的。”接着她又让胡三指认租车的人。罗玉在京城横行霸道,她的狗腿子自然很多人都认得。因此胡三斩钉截铁地供出是罗玉的手下罗忠。罗忠被戚青云恩威并重地吓唬了一通,立刻把什么都招了。罗玉被判了十日后问斩,戚青云当庭释放。
走出公堂,戚青云直感觉再活了一次,看一切都不一样了。要不是苏澈,她恐怕不能这么容易脱险,现在她对这个弟媳佩服得很。而此时苏澈却没在外面和她分享喜悦。
苏澈命人监视罗府,发现玉儿被运出来。因为不好解释为什么会半夜守在罗府外面,所以她想要让人假装在郊外发现尸体。没想到她还没开始行动,戚青云就倒霉催地抢先一步了。所以她一直在外面看着,生怕戚青云出岔子。然而在胡三上堂的时候,家里的丫鬟跑来找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苏澈就听出个“大夫又去看戚依风”来。戚青云入狱后,戚依风立刻急病了,让苏澈担忧不已。结果到了家,才知道戚依风不是病情加重,而是有身孕了。
阮铭雪高兴地嘴都咧到耳朵那儿了,对戚依风是一通嘘寒问暖,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说了。苏澈好奇地盯着戚依风的肚子,这男人要怎么生孩子?难道他要在有男性生殖【器官的同时拥有子宫吗?戚依风被她看得满脸通红:“看什么看!”“依风,你怎么知道自己有了的?”就算怀上了,也没看出他有妊娠反应啊。戚依风觉得她不晓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怀孕五周左右手腕上会出现喜线。”他说的喜线就是位于手腕内侧的一道红线。苏澈特别稀奇地握着他的手左看右看,直到戚依风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袖子里。
哪有这样盯着看,眼睛都不眨的?戚依风很是羞涩,但又很开心,他有宝宝了!本来还以为以苏澈的身体,子嗣会比较艰难,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有了!同样抱有这种想法的还有阮铭雪,他一直很担心抱不上孙女。结果戚依风的肚子那么争气,一下就怀上了!这女婿挑的就是好!一时间各种补品送过来。
“这是不是太多了?”苏澈晚上回房,就瞧见桌上放着三盅汤,这些喝下去,那得撑死。“爹也太过了,补也不能这么补。”戚依风苦着脸:“那可怎么办呀?”苏澈盛了一碗递给他:“当然不要全喝,剩下的赏给彩露他们就是。”她说罢又问:“戚姐姐回家了,你明天要不要回去看看。”戚依风很是欣喜,嫁出去的男子很少能回去的:“可以吗?”“那是你娘家,当然想回就回。”
十日之后,罗玉被斩首,苏澈的任务完成了。这是她第一次不舍得离开任务世界,她喜欢这里,但这不由她决定,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下午四点,酒吧还没有营业,苏澈推门进去的时候,麦迪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写真杂志,谷小峰在捣鼓他的音响。麦迪见她走进来,拿起一张光碟向她晃:“大姐头,有好货,要一起看吗?”苏澈用一巴掌回答了他。麦迪揉着后脑勺。谷小峰瞪着他:“你缺心眼啊!”“好东西要分享嘛。”“还说、还说!”谷小峰连连打他的头。
苏澈上到二楼,正巧碰到戈风从他的房间出来。他手里“噼里啪啦”按着psp,嘴里还发出诡异的笑声。戈变态在不干正事的时候就喜欢玩攻略游戏,苏澈一直想不明白,这种攻略女孩的游戏不就是言情游戏吗?为什么他能那么猥琐?
“吃饭了!”四儿在餐厅里吼。立马三道影子激射过去。苏澈跟过去:“你们现在就吃晚饭?”“是午饭。”麦迪冲饺子两眼放光。苏澈撇撇嘴,在他们头上挨个敲过去:“又是冷冻食品,又是冷冻食品,你们有点长进行不行?”接着她又大喝一声:“戈风,把大蒜放下!你要敢把它洒在饺子上,姐毙了你!”
几个男人一通哄抢,就好像慢一步就会吃不到似的。苏澈眼疾手快,抢了一个盘子来。她一度很想要离开这里,即使在零号街住了四年,她依然对这个灰色地区抱有偏见。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她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地方。她喜欢的不是对她宠爱有加的阮铭雪,也不是温柔可人的戚依风,她想要的是那样温馨的家庭。这正是她想要的。
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这几个人以一般准则来评判,都不正常,但这些人却给予了她缺失的东西。
谷小峰的腮帮子鼓鼓的,用筷子指着苏澈:“今天你好温柔啊,中邪了?”苏澈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有这种感觉,但她决定让他懂得什么叫做“慎言慎行”。她将指关节按得啪啪响:“要我帮你驱邪吗?”
站在铁艺大门外,苏澈的心里千滋百味,自从上次气冲冲地从这里离开后,她没想过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里。苏妈给她开了门,她带着欣喜,但更多的是紧张,这使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茉莉奶茶,你最喜欢的。”苏澈看着面前以前她在家时专用的波点马克杯,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喝过那种甜腻的东西了,龙舌兰变成了她最常喝的饮料。
她喝了一口:“爸呢?”话音刚落,就听见拐杖跺地的嗙嗙声在楼上响起,然后顺着楼梯下来。苏爸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楼梯口:“你回来做什么?”“只是为了搞清楚某些事。”苏澈的声音和他一样又冷又硬,她无视了苏妈忧愁的表情:“你们瞒着我什么?”苏爸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苏澈扯起一边的嘴角,发出冷笑:“你当我是白痴吗?有人跑到零号街来查我,而你让苏灏告诉我不要搬出零号街。还有你突然辞职是什么原因?”她看向苏爸的那条瘸腿,她觉得这腿残得有问题。然而苏爸拒绝吐出任何信息:“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过你以前的生活就行。”苏澈讨厌这种感觉,别人都知道真相,唯独她被瞒着,而他们还指望她能够遵照规则行事!
“ok,我明白了,你以为我自己找不到答案吗?”苏澈猛地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满是怒火的红色,在苏爸跟前她总是无法控制脾气,这和高中时一样。“我会知道一切的!”苏爸板着脸:“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就不能有一次听话的吗?”苏澈“呵”了一声:“我从十岁就进入叛逆期,到现在还没走出来行吗?我跟人群殴互砍的时候你在哪里?别现在想对我指手画脚!”
她拽起沙发上的背包,结果扫掉了马克杯。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将小小的犹豫收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有些东西,不论是因为什么,损坏了就难以修补了。它会变成碎片,不复原来的形态。她在怀疑苏爸让她留在零号街的原因,但是即使那出于善意,她所失去的都不会回来了。
在难得的回忆时间里,她还能想起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故意订大一号的校服,这样能够把自己的衣服包进去。收集帅哥明星的海报和cd,为了青春期的悸动和爸妈大吵大闹。当时的自己有着无限的勇气,敢一路向前,直到穷途末路。但看看现在的她,不做指甲也不化妆(除任务里),住在最复杂的街区,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帮戈风去和其他老大谈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不再幻想帅气的校草或是小说里的王子,她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喜欢上某个人的情景。她大概已经失去了恋爱的能力了,还有其他少女独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