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拉着他的手迅速跑开:“我们去上学。忘掉这些恶心的东西。我们回学校去。”
“我们不是来找爸爸的吗?”
“爸爸不在这里。别怕,没有爸爸不是还有哥哥吗。”
醒来的时候小帆的腿压在身上,开着灯睡的原因,一挪手臂觉得眼睛被压的很不舒服,灯光又刺眼。
小帆睡的也不安分,胡乱动弹了一下,梦呓了几句什么。
周航把他的腿移下身去,又给他盖了盖被子,自己起来找水喝。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出了被窝有点凉飒飒的。睡衣是丝质的,贴着很不舒服。干脆钻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五分钟结束战斗,他用浴衣裹了裹身上的水珠,关了灯,干脆光身钻进被窝。
朦朦胧胧正要再次睡着,忽然觉察门轻轻的开了,一个人静静的走了进来。
周航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感觉到一个人轻轻来到近旁。目光凝注。
他敢肯定这是周唯。
虽然自己装睡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可是被周唯如此近的观察,他还是会怕自己动动眼珠什么的。
虽然深度睡眠也会动眼珠。
只好翻个身,把脸转的朝里朝下。周唯半夜跑过来想干嘛?
因为力求翻身显得自然,他不小心撂了半条腿和小半块屁股,大片腰背在外头。
糟透了。他连睡衣都没穿。对着周唯这种变态不会出事吧?
周航正在琢磨这怎么自然的把被子盖好,周唯伸手帮他,到处掖的严严实实。然后轻轻坐在床尾静静的看着他们。
病重的那两年,他也总会经常半夜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最多就是伸手碰碰他。最开始当然影响他休息,后来他也完全不在乎了。就当没这个人就算了。
平静的控制着呼吸,长而且缓慢的节奏,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小帆有些楞楞的,吃了早饭后偷偷的和周航说:“哥哥!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奇怪的梦?”
“三楼,有一个奇怪的房间,我听见有人在那里哭,就偷偷跑进去看,是一个小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好像四叔。他抱着一个融化的蜡人哭的好伤心,你也在那里。我们正要偷偷跑掉,那个小孩子忽然扭过头来叫哥哥,叫的好凄惨啊。我们跑出来好远仍然像叫魂似的。”
周航心中一跳,难道昨天晚上两人居然进入了相同的梦境?
他还来不及说话,小帆又喃喃自语道:“不过哥哥你和现在的样子也不同。比现在高,比现在壮……”
周航心中忐忑了。昨天那个梦他也半清醒半糊涂的,最后和小帆一起跑出来的,到底是小航还是周晨?他忽然充满了负罪感。自己本该死掉,现在却占用着儿子的身体活着。而儿子呢?正是如花的年纪……
小帆似乎敏感的觉察了他的情绪,扭身抱住了他。他也张开手臂,把小儿子深深搂进怀里。小帆小声说:“不过我知道那就是哥哥,那一定是哥哥以后的样子。据说哥哥还会长高一大截呢。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当然。”
父子(兄弟?)俩相亲相爱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周唯站在那里,一脸冷漠的看过来。两人抱着没动。
三人沉默了良久,周唯才点了个头说:“小航你来,四叔有话和你说。”
跟着周唯进入了一间客房,就在隔壁。
和隔壁房间差不多的布置,周航四处打量着,看起来没有一点个人风貌,心里在琢磨他为什么没有回到三楼去住。难道是三楼的房间太阴沉?
周唯沉默的给他倒了一杯果茶,恰是他从前喜欢的那道。递过来的时候周唯以一种妥协的语气说:“哥哥,对不起。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有多后悔,我恨不得能代你去死。”
周航抱着手里的杯子,定定的看着他:“四叔,醒醒!我是周航!!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对我父亲做过什么?难道是你心虚,所以就像鬼上身一样?我明明和我父亲不是太像。”
“哥哥!你骗不了我!我知道小航是什么样子。你不要再装了。我们这样的亲密关系和熟悉感,你以为骗的过去吗?你……你那天蹩着腿往后跳,这是你的习惯动作!还有你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用大拇指的指节摩擦大腿,还有你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你居然不知道小帆的喜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的任何同学,这些都要小帆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小航,可能吗?你上网查询的大部分是政经新闻和世界经济现况,以及合生和东鑫的现状,你漏了太多马脚哥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航极力稳住自己,慢慢的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四叔。我的脚时不时的会抽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据说去年是被车撞断过的,虽然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但是也许伤了经脉。我昏迷了很久,据医生说是做了快一年半的植物人,很多事情我确实半点都不记得了,这很正常。”
他摸上了自己的脸,又伸出双手在眼前审视。这是属于周航的,细瘦的少年的手腕。他慢慢抬起眼睛看着周唯:“我和我父亲很像么四叔?”
黄医生敲了敲门,带着护士进来了:“周唯!不要任性动不动就把护士赶跑!你现在还是要静养,遵医嘱打针吃药。”
周航看见黄医生就像看见了救星,像弹簧一样蹦起来:“黄医生!叔叔找我说两句话。不过都好奇怪。”又转头来对着周唯:“四叔你还是听医生的吧,先好好养病。”
12月周航和小帆回到了学校。
不是原来的学校,而是在S市新找的学校,还是公立,走读。小学部和初中部还不在一个地方,隔着一条街。不过说起名头来却是鼎鼎大名的,在S最好的学校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