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沐兰站在床榻旁边,瞪着第一斋:“你自己说,是不是刚才扛他的时候将他的伤口弄裂了?”
第一斋这次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满脸尴尬的看着君沐兰,强自狡辩:“我怎么知道他是腹部受伤……”
床上的穆逸已经陷入昏迷,他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刚才被第一斋扛在肩头,恰恰顶到了那道伤口,本来已经粗略上过药的口子此刻又开始淌血,她蹙着眉头,若是不赶快给穆逸止血,只怕他会失血过多。
君沐兰赶紧从橱柜中取出金疮药和纱布,这药父亲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上次给了一瓶碧涛,好在还有两瓶,她将药和纱布一股脑塞给第一斋:“你留下照顾他,我去打水来!”
君沐兰不敢惊动别人,也不敢让碧涛知道,毕竟事关穆逸,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能自己跑去厨房打水。
因为中秋节,府里的下人大多都过节去了,所以厨房此刻也无人值夜,君沐兰打了热水立刻就回了沐兰阁,穆逸的情况,多耽搁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君沐兰带着热水回到沐兰阁时,第一斋已经替穆逸包扎好了,虽然上了药,但是似乎因为二次创伤,创面太大,所以止血效果不太好,包扎好的纱布都被鲜血浸湿,看起来十分骇人。
“怎么办?为什么还止不住血啊?”君沐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着穆逸依然在渗血的伤口,心急如焚。
第一斋沉凝了一下,忽然问君沐兰:“你可曾听穆逸提起过圣雪丸?”
“圣雪丸?”君沐兰轻声重复了一句,忽然想到穆逸曾给她的包裹当中,似乎有一个雕花玉盒装了两颗白色药丸,但是当时她没有仔细看,并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她立刻从柜子里取出装了药丸的的玉盒交给第一斋。
第一斋看见玉盒时眼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从君沐兰手里接过玉盒轻轻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取出一颗放在鼻间闻了闻,点点头:“这个便是了,没想到穆逸竟将这个放在你这里。”
说着将还剩一颗药丸的玉盒还给君沐兰。
君沐兰见第一斋并没有急着将药丸给穆逸服下,而是将药丸拈在手中,然后一手轻轻捏着穆逸的脸颊,迫他微张嘴巴,又手持药丸置于他口唇之上,手指微微一动,刚刚雪白的药丸竟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在穆逸的嘴中。
眼看着穆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复了血色,虽然依然显得苍白,但比之刚才的模样,好上不知多少,至于那道伤口,已经缓缓的停止了渗血,想来这药已经发挥了作用。
她拧了帕子替穆逸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又将他伤口周围的淤血污渍通通都清理了干净,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与羞涩,倒让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第一斋颇有些意外。
他仔细看了看君沐兰,美虽美矣,但放眼整个上京,也算不上是最美的,性格也不算极好,人也不算很聪明,到底是哪一点让穆逸这小子看上了?而且还一副情有独钟的样子?
第一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对君沐兰道:“你可知道这圣雪丸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君沐兰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反正是穆逸放在她这里的,她能用即用,用不上就代为保管。
第一斋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极低,似嘲讽,似揶揄,他指着仍在昏迷的穆逸:“你可知道他身上的这两颗药丸若是放在江湖里就是悬赏万金都难求的宝贝,可肉白骨,生肌血,即使是剧毒,只要服了这药都能吊着一口气不死,而且最重要的便是这药丸全天下也不过两颗,都让这小子得了,哼……暴殄天物……”他话锋一转,又忽然带着一丝欣喜道:“我现在给他吃了一颗,全天下便只剩一颗,估计悬赏金会高达百万金……哈哈……”
君沐兰睨了一眼第一斋,这家伙明显酸溜溜的语气是几个意思?难道是羡慕嫉妒穆逸拥有圣雪丸而发牢骚?还有他后面的话又是什么回事?难道给穆逸吃下这颗药不是为了救他而仅仅是为了让剩余的那颗药升值么?这人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第一斋见君沐兰听了自己的话,愣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对这个丝毫不觉得惊奇,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他摸了摸鼻子:“难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君沐兰疑惑的看着第一斋,这人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她好累的好吧,现在都午夜了,再不休息一会儿,她不能保证明天是不是还起的了床……话说,她的床似乎被占了……
她瞄了瞄盖着被子的穆逸,露在外面的脸颊线条完美,鼻梁高直,嘴唇微薄,沉静安睡,怎么看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为何会有人要袭击他呢?凭他的武功,若是一般的毛贼只怕连身都近不了吧!她伸出手轻触心口,隔着衣料依然可以感受到那里有一个带着暖意的温度传出,那是穆逸给她的项链,难道一切会与这条奇怪的项链有关么?
第一斋见君沐兰没兴趣和他聊天,百无聊赖,只好将脑袋撑在桌边打起盹来,只剩下君沐兰独自倚在床阑边,苦苦思考着不得结果的事情。
君沐兰皱了眉头想了许久,依然不知道为什么穆逸会受伤,她倏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了解的太少了?还是说,她一直避免去了解他?除了知道他是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来到这里,有关他的其它事情她一律不曾问过。
她对他,会不会太冷漠了?
想起过去几个月穆逸对自己的种种体贴和关心,君沐兰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残忍……她不曾给过穆逸任何希望,却又从未明确拒绝他,一直利用着他对自己的好,得到,却从不付出!君沐兰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若是没有经历金天俊,她会不会已然对穆逸动心?
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穆逸犹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颊,触手光滑冰冷,凉凉的温度通过指尖传入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靠近穆逸。
忽然,穆逸的眼睫轻轻的抖了抖,犹如一只破茧欲飞的蝶,撑开华丽的翅膀,缓缓露出琥珀一般令人惊艳的瞳仁,他的眸子染着一丝笑意,扬起干涸的唇角:“丫头,你是在占小爷的便宜吗?”
君沐兰决计不会想到穆逸会在自己摸他脸的时候醒来,她也不过是呆了呆,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慢慢收回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嗯,没发烧。”
那表情,那动作,好像她真的不过是替穆逸试试体温而已,丝毫没有偷摸被人抓现行的尴尬和羞涩。穆逸苦笑,这丫头肯定是让他带坏了!早知道晚点醒就好了,丫头的手,可真香真软啊!
一旁假寐的第一斋却忽然问穆逸道:“你老实交代,你被人袭击是不是和那东西有关?”
穆逸先前未曾注意到第一斋,直到他说话这才看见他还在房间内,但是没想到第一斋会忽然关心自己的事情,以往他不是只关心钱么?
穆逸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到一旁的君沐兰,淡淡的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那东西我现在不需要了,但是我也不会白白的让他们得了去。”
第一斋有些意外看着穆逸:“本来上一次你派小度替你打探消息,我便知道你已经开始动摇,你现下是已经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不会再变了……”穆逸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君沐兰一震,虽然二人的话说的她一头雾水,但是她却隐约觉得穆逸所做的决定定是与她有关,因为她可以感受到身后的第一斋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种难以置信和探究的眼神。
第一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左右你,不过你为了她放弃这么多年的梦想,倒让我没想到……”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君沐兰的房间。
房间里顿时气氛变得怪异起来,君沐兰刚刚还一脸从容,此刻第一斋一走,偌大的房间立刻显得局促了起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穆逸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她,笑意盎然的说道:“小爷是饿了,不过不想吃东西……”
“那你想吃什么?”君沐兰下意识的接口,但一接触到穆逸的眼神,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上一世已嫁做人妇,自然能看懂穆逸眼中透出的灼热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