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光顾着拿饭,没有看见站在不远处呆望着她的傅瞻逸。
她拖着那残腿,用手肘在地上爬了一小段路,看到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时,轻声问了句:“这位大哥,能不能给我一碗粥啊?我手断了,馒头吃着不太方便。”
“有的吃就吃,别挑三拣四的!你以为厨房是专门为你开的啊!”那狱卒没好气地回了句。
“噢。”
白夭夭应了声,用手腕夹起一个馒头,才咬了两口,那馒头便从她腕上滑脱了出去,翻滚到了地上,白净的表面上粘上了许多灰土。
白夭夭不以为意地又将它夹了起来,连土带泥地慢慢咀嚼着。
她吃着吃着,一抬眼,见“莫雪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心中一紧,手上的馒头又掉落在了地上。
这时,几名狱卒也已注意到了假扮成莫雪崖的傅瞻逸,其中一位上前谄笑着问道:“今日不是用过刑了吗?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要跟白蓁公主单独聊聊,你们把牢门打开,人先出去。”傅瞻逸努力维持着镇定,不让内心的震颤流露出来。
“是,大人。”那狱卒开了牢门,招呼众人出去了。
白夭夭看着“莫雪崖”慢步走了进来,弯唇笑道:“先生今日倒是好兴致,去而复返,莫不是还要上一次刑?”
“我就说,用蜡烛灼烧伤口这种刑罚,对先生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不过先生能不能先让我吃个饭?不然我怕没力气撑到用刑结束。”
她说到这,轻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很快又被她用衣袖拭去了。
她见“莫雪崖”不搭话,还以为他是默许了,伸出手腕便要去夹地上掉落的那个馒头,谁知“莫雪崖”弯下腰,将馒头先行捡走了。
不会吧,连饭也不给我吃?
白夭夭隐隐有些生气,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莫雪崖”眼圈通红,拿着那脏馒头哑声说道:“这个馒头脏了,不能吃了。”
他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干嘛好端端在我面前演琼瑶戏啊?
“莫先生这是换新招了?”
白夭夭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道:“不过我劝莫先生还是省省吧,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傅瞻逸行军打仗,也曾拷问过不少人,却从未见过有人被打成这副样子。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女子。
烙铁、鞭刑、断骨……他不用问,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些狰狞的伤口说明了一切。
她身上的不少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化脓,上面还沾染着凝固的烛油和雪白的盐霜。
那盐水显然是新泼上的,所以她的身上才会这么湿。
他知道她很疼,不然,她不会紧咬着牙关,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那疼痛愈来愈强烈,冲击得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傅瞻逸甚至有一刻想要夺门而出,好将这一切都当作是一场噩梦,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白夭夭接续不断的轻咳一直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姑娘,被人毒打得奄奄一息,半身残废。
傅瞻逸的目光从她的断足一路游移到她脸上的鞭痕,哀痛欲绝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今日真的有些奇怪。
他是吃错药了?还是准备改打苦情牌了?
“先生为何要明知故问呢?”
白夭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我为了谁,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泪水从傅瞻逸的眼眶中倾泻而出,湿透了他的整张面庞。
白夭夭有些看傻了。
现在看来,吃错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是我的夫君,我认为值得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