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归晚并不知道,在所有人的眼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是冷血的,没有感情的,他的冷绝,他的果断,他的残忍……惟独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让自己少一些痛苦,从他的发妻过世之后,再也没有人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笑容,同样,也没有人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悲凉的苦涩。
他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恳求,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恳求,也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愿望。
余归晚沉默着不作声,幽深的目光穿过一束束的阳光,落在不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深邃的脸庞,眼底深处似是暗流涌动。
一时之间,周围很安静,静得只听见山林间的风声。
“晚晚,我下去等你。”莫辰逸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又抬眸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着的封宇,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嗯。”余归晚点点头,她能明白莫辰逸心里的想法。
不仅是莫辰逸,就封宇的助理张豪和那两个保镖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偌大的一片公墓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个人。
良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余归晚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即使她已经来了南山公墓,可是,要让她这么快接受封宇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实,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封宇淡淡地笑着,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是作为父亲对女儿的一种慈爱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突然消失。
封宇在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良久,余归晚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着他走过去,她的步子并不是很大,可是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在心里做了重大的决定一样。手里捧着那一束百合,红色的康乃馨点缀在洁白的百合中,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娇艳。
越来越近,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避,迎上封宇深邃的眼神。
“封先生,真巧。”
余归晚朝着他淡然一笑,眉目如画一般。“爸爸”两个字,她怎么都叫不出口,可是这一句“封先生”却又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忧伤,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称呼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封宇的心口。
“晚晚……”封宇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却依旧露出一抹温润的浅笑。
“封先生,如你所说的那样,沉睡在这里的女人是我的亲生母亲,是她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的,所以,我只是想来看看把我生下来的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子。至于其他的,对不起,我还没有想到,也不愿意花费过多的精力去思考。”余归晚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几乎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像是在叙述一件跟她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封宇只能叹气,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等,但愿他能够等到那么一天。
“晚晚,你今天能来,婉仪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机会吧!我们今天不谈那些。”
余归晚转过身,面对着一块干净整洁的墓碑——“吾妻朱婉仪”,墓碑的顶端有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不过是二十左右的样子,长发被扎成两个麻花辫搭在胸前,那一张精致的容颜流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目光似是看着一旁,并没有完全直视……
墓碑上的相片看起来很新,完全不像是北风吹雨打了二十几年,应该是有人定期更换这里的相片吧!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封宇的身上,他说的没错,她跟照片里的这个女人真的很像,就连嘴角的那一抹梨涡都在同一个地方。
“婉仪,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晚晚,是我们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念她吗?如今她总算是回来看你了,你一定很开心吧!这是你这一生中唯一的愿望,我总算是没有辜负你,努力地这么多年终于将我们的孩子找了回来……”
封宇淡淡地笑着,目光柔和地望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那是他这一生的挚爱,即使在她离开之后他身边出现了无数的女人,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也没有忘记过她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事情——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找到他们的女儿。
为了他曾经的承诺,即使后来有女人为他生了儿子,他也没有让那个男孩冠上他的姓氏。
“你看,她跟你长得多像!”
余归晚将那一束百合放在墓碑旁边,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那一枚玉坠,也是因为这一枚玉坠,封宇才一眼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