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向玉的又背又拖中,他得以缓了一口气。眼下他提起一口气,运起周身功力做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随即如一道疾风劲扫,猛地蹿飞了出去。
身后矿山坍塌得步步紧逼,他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身后火舌已经舔上了他的衣角。
眼看着前方出口有着青天暮光,这时暗卫已深入前来接应,个个身手敏捷武功高强,护着太子殿下和官向玉就朝出口跑。
当一行人要命地跑出去重见天日时,夕阳正沉下最后一缕光芒。身后矿山,整个全部塌陷,激起白尘万丈。
矿场到处都是火把,亮堂得恍若白日。所有的矿务工人在这里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得离去。到处都是官兵的把守。
银矿已经塌陷得不成样子了。
太子殿下靠坐在一块平整的矿石上,只着黑色中衣,形容狼狈。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雅贵气,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之劫根本没对他造成影响。他腿上,正安静地枕着官小国舅。
官小国舅睡得沉,像只乖乖的小花猫,身上裹着太子殿下的黑衣。
太子殿下没有说话,谁都不敢妄动一分。他便温柔地等待着,怀中少女睡醒了来。
官向玉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都疼,皱着眉头眼泪汪汪的,可她在抬头看见了太子殿下之后,又觉得不怎么疼了。她捏着袖子,去轻轻擦拭他被染脏的眉眼,软软娇娇地问:“师父,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呀?”
她这一声呼唤,令所有人都惊异。
太子殿下任她来轻轻擦拭,尽管那乌黑的袖子越擦越脏。他扶起少女,让少女依偎着,道:“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怎能说死就死。”
“没死么”,官向玉眯着眼睛,扫视了矿场一眼,最终眼神停留在了一边默默垂首的太守身上,又倦极地埋首在太子殿下的衣襟里,轻轻道:“你把他抓起来。那些被累坏的骆驼和马匹,统统不能运出贵城。”她想了想,跟太子殿下查看了矿场除了遇上刺客一事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官银流失的蛛丝马迹,唯一被累坏运出去的就是那些骆驼和马匹了。
太子殿下淡淡做了一个手势,暗卫就已拥过去,把那贵城太守制住了。
那位刚正不阿的太守,脸色当即变了变,奈何整个矿场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做不得任何挣扎,只得束手就擒。
太子殿下抱着官向玉站起来,走过太守身旁,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足以让他如置冰窖。殿下吩咐下去道:“封锁贵城,连夜找到方才运出去的骆驼和马匹,本宫要看看太守大人是如何处理这些死物的。”
官兵们动作快,循着那深深的辙痕找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地儿,那是一处废弃多年的郊野粮仓。
多年以前,贵城不像眼下这般具有塞北风情,也是一个好山好水的锦绣之地。后来胡人南下,两国交流平凡了起来,胡国喜种旱地杂粮,渐渐贵城也有了那种风气。填水田为旱地,种起了旱地杂粮,因而像这样的水稻粮仓,已经用不上了。
太子殿下歇都没歇一下,抱着官向玉骑在马上,往废弃粮仓驱赶而去。官向玉很痛,但她没有吭声,她知道太子殿下更痛,手中拽着的黑色锦衣,都是黏糊糊的,鼻腔里满满的铁锈味。
她牢牢环住了他的腰,好想往后,永永远远都不要再分开。
这个世上,难事有很多,尴尬事有很多,为世人唾骂的人也有很多。但是她喜欢她的大表侄、大表侄也喜欢她的这件事,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之后,她才幡然醒悟,根本不算事。没有什么,比她离开他、永远见不到他更让人痛不如死的了。
喜欢就喜欢了,反正喜欢他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这样想着,忽然凉薄的手指来抚她的眼角,为她拭去泪痕。她才发觉自己又哭了。
她在他面前,总是喜欢哭。
太子殿下柔声哄着:“很痛吗,不哭了,很快我们就回去好吗?”
官向玉用力地点头,哭腔比雨后春花更娇,道:“我怕……”
太子殿下笑开了,如一粒碎石掉落进一汪春水里漾开层层涟漪,道:“方才在里面的时候,怎的不说怕。”
“我这是后怕……和你一起出来了或者和你一起被埋在里面了我都很开心,我怕我出来了你在里面,也怕你出来了我在里面……”
“傻瓜。”他深深吻着她的额发,手臂用力钳紧她。男儿坚强如他,在人前从不轻易泄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在人前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机深沉,唯独怀中少女是他最致命的温柔。她的话,让他感到酸涩,让他听了眼眶发胀。心里被装得满满的溢到了心口,撑得发烫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