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常沁话落,一道忠厚的宣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身明黄色四爪龙袍的北辰琰阔步而来,贺兰音的面色突地一变。
那日在进了那苏家马车的时候,放于里面的正是四爪龙形绸缎。
此时,一道闪电突地落下,似要撕开黑夜的手,白了她的脸。
贺兰音忍不住将视线落到叶翾的脸上,却见他已微偏过头去,乌云翻滚的沉空中,他的身影似落在翻滚在江面上的一叶轻舟。
一如她同叶蓁回来的时候坐的那遭遇了水鬼的船,不过一瞬,便被海水吞噬。
她心口一窒,北辰琰的声音淡淡响起:“儿臣来迟,望父皇,太后娘娘见谅。不知本宫是否错过叶翾认祖归宗的时间?”
苏常沁冷笑一声,不待老皇帝回答,看着叶翾道:“他连自己父王的忌日都能记错,太子即便来的再迟些,哀家相信也不会错过这等机会。”
“记错?”北辰琰似乎并不相信似的轻笑一声,转过身看着叶翾道:“依本宫看来,叶翾虽内敛了些,却并非是如此不稳重之人,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茁突然出声道:“皇上,时辰快到了。”
场中的人一时之间闭了嘴,目光皆不约而同的朝着架在百米石碑上的巨大日晷望去,黑沉沉的天空下,日晷被一道道雷电照的异常明亮。
此时,又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皇后娘娘到——!!”
北辰天脸色蓦地一沉,厉声道:“谁给了你们胆子将这个女人放出来的!?”
“是哀家!”苏常沁拧着眉头,有些不悦的看着喘着气的北辰天,为了将贤王府的势力早些拿回来,他们两个是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但她的这个儿子,她知道,气数快尽了,人在最后的关头似乎总爱犟着。叶翾认祖归宗可是大事,皇后又怎么可能不在场?
北辰天又怎不知他母亲在想些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他最恨,也是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苏暮容被举着虎头枪的士兵押了上来,她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耀眼凤袍,在偏僻无人的冷宫中呆了许久,她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含笑的眸子缓缓的扫了一圈站在场中的人,落到贺兰音身上的时候微微的顿了一下,便又错开了。
贺兰音瞧的分明,那双本来还淡漠的双眼之中,带着一丝的戏谑,带着一丝令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仿佛是意外她竟然会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她读不懂。
“好了,人也来齐了。”苏常沁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倒是端起了母后的架子,语重心长的看着北辰天道:“皇帝,自北辰建国以来,凡事,都以大局为重,这也是在乱世之中,我北辰亦能有一席之地的缘由。”
“哀家知道,你怨哀家,”苏常沁抬手拭去一丝眼水,情感真切:“哀家倒无惧,皇帝想什么都可以。但哀家要劝劝皇帝,过了今日,再请日子,可是要过三月以上。哀家倒要问问,皇上,你等的及吗?”
不待北辰天开口,她又道:“你等的及,但这天下,等的及吗?”
一句话,说的北辰天反驳不了口,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喘了一会儿,看向叶翾道:“翾儿,过来吧。”
凉风缓缓撩起人们的发丝,场中一片寂静,叶翾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淡了下去,听闻皇帝的话,他将落在石碑上的视线缓缓的收了回来,就那么不温不火的看着北辰天。
北辰天似被激怒,脸色黑沉,额头上的青筋暴出了几根,常年积累的威严将场中的气氛压的越来越紧张。
北辰琰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三柱黄纸包着的香烛,背着手走到了叶翾的身前,笑着说:“你我本来就是兄弟,本宫还记得,五岁那年,你时常跟在青云皇叔的身后嚷着要保卫北辰边疆。本宫知道,这绝非是一般誓言。”
“现在,”他将香烛递到叶翾的面前:“翾,回来吧。回到北辰,替青云皇叔成为整个北辰的骄傲。”
“叶将军府那里本宫将会亲自走一趟,将军府将会与贤王府一起纳入北辰,叶蓁便是公主,叶老将军便会贵为皇亲国戚。他们会是另外一种外姓王,是与我们一起保卫北辰的英雄。”
北辰琰的声音带着丝丝引诱,声音低沉,含着笑意,七分是真,三分带假,隐隐绰绰掩不掉的是他面上弯起的弧度。
贺兰音突地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发白,隐隐渗出了血迹。
老皇帝是不开心的,太子竟然承诺叶翾让叶家成为外姓王王府,这些权利都是他的呀,什么时候轮到太子了?
不过北辰琰说的也正是他想说的,尽管不开心,但也默认了,只管拧着眉头看着脸上瞧不出神情的叶翾,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