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酒声音轻快,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说,和尚,我要走了。
她原本不应该来的。
只是在这个世上,好像除了僧人,穆如酒再没有需要告别的人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穆家灭门,她一人活下来,她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的。
她对穆家并没有什么情感,如果说有的话,更多的应该就是恨而已。
但如今穆家一族被灭门了,穆如酒却不觉得轻松。
——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没什么人知道她“穆如酒”的了。
和尚算一个。
她或许,只是想跟自己的从前道个别。
“我要去边疆打仗了,季渊屡犯我边土,边疆无一将领可用,如今已经被攻陷了十几座城池了。”
穆如酒说得随意,想要将这场战争说得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
简单到,她很快就能回来那样。
但其实穆如酒知道,此一役,凶多吉少,穆如酒甚至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但是这些话,都不应该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钻研经文,小和尚想要成佛,小和尚是南溪百年间最接近佛陀之人。
这些话,慧空住持都跟她说过的。
所以穆如酒只是想要告个别。
“和尚,我若是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希望你已参悟俗世,成为真正的佛子。”
“待那时,我亲自为你授戴袈裟,让你受万人敬仰,累世不朽。”
她说得认真,像是一诺千金的勇士,但是她自己清楚,她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就像她不清楚,谢琛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将她送上了边境。
穆如酒不懂。
穆如酒只是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教养过的野孩子。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心中想了很多很多。
但是看向寂安的时候,却只是笑着的。
笑得眼睛都酸了,眼眶有些红,眼中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穆如酒有些看不清。
“你好好修习,我先走啦!”
说着,穆如酒从那树杈上翻身而下。
——这一次,她没有落在僧人扫好的那堆花瓣上。
她转身,看似潇洒地快意离去,向身后的僧人摆摆手,没有任何停顿。
……
穆如酒曾说过,僧人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一句,他都未曾说过。
但是穆如酒不知道,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