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修)
塞雷布斯问:“为什么疏远?”脑海中闪过恋童癖的狩猎范围等原因。
没想到阿里斯提德回答:“因为我已经在公共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一名合格的公民了,他的义务已经尽到。我们再保持过于亲密的关系是不合适的。”
塞雷布斯有点吃惊,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太意外。他确实很少见到两名成年男子以恋人的姿态相处,以古希腊少年之恋的普遍程度来说,这是不应该的。不可能所有男子都是恋童癖,等所爱的少年成年之后就抛弃他们,一定有什么东西制止他们在少年成年之后仍然在一起。或者是舆论、或者是共识,或者两者兼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又问:“为什么在你成年之后你们再保持亲密关系就不合适了?”
阿里斯提德笑了,说:“男子成年之后就该有男子气概,再像儿童一样与爱者形影不离,像什么话?会受人嘲笑的。”
果然是舆论。
在少年没成年时用舆论引导逼迫他们与成年男子在一起,在他们成年之后又用舆论逼迫他们分开,既可以传承这个优秀风俗,又不耽误娶妻生子繁衍后代,真是很合理考虑的很周全呢!古希腊人民的智慧总是这么能刷新人三观。
塞雷布斯忍不住说:“阿里斯提德,难道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阿里斯提德很惊讶:“为什么说荒唐?”
塞雷布斯不知从何吐槽起,因为他们的逻辑是自洽的。阿里斯提德在这样的文化中出生在这样的文化中长大,察觉不到这种行为的荒谬之处,他是意志坚定的人,观念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塞雷布斯吐了口气,摇了摇头,闭上嘴。
阿里斯提德追问:“塞雷布斯,你为什么说荒唐?”
塞雷布斯苦笑道:“阿里斯提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一切都很荒唐。”
阿里斯提德担忧地看着他,说:“塞雷布斯,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也是我见过最古怪的孩子。我想克里斯提尼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应该也没有你聪明,可是你总有许多古怪的想法。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平常的事会让你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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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这张毯子,这是花卉的,”马库托利斯指挥着奴隶在中庭里展开一卷地毯,纹样是缠绕的常青藤与风信子,“请看看这纹样,请看看这色彩,这么精美的毯子除了马库托利斯家没有第二家织的出来。波斯王宫都要来我们家买货,您买回去挂在会客厅里,谁见到会不肃然起敬?想想吧,您是和波斯国王有同样享受的人!”
马库托利斯巧舌如簧地娴熟推销,他推销的对象是一位衣饰华贵的三十多岁男子,身材高大,棕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长相十分英俊。
男子斜披着一件洁白的亚麻短外套,左肩上别着支蝎子造型的金别针,那蝎子制作的非常精美,蝎背上镶着块成人指肚大小的红宝石,艳如鸽血,石头里面好像有火苗在跃动。马库托利斯现在也是有不少见识的人了,塞雷布斯很爱给他母亲购置首饰,他见过不少价值连城的珠宝,知道单这一块宝石就够买下十张地毯绰绰有余。他有心在男子身上大赚一笔,态度十分殷勤。
男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不时瞄一眼门口,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他展示出来的几张地毯似乎都不太感兴趣。马库托利斯正要让人再搬几张毯子出来,男子阻止了他,说:“这些现成的毯子我都不太喜欢,能否我给出纹样,请你们的织工织出来呢?”
马库托利斯犹豫了一下说:“我得先看看你的纹样能不能织,有些图是织不了的,织了也不好看。”
男子早有准备,让奴隶拿过来一卷亚麻布,说:“你看。”
亚麻布展开,上面画着盛放的玫瑰花丛,与一名背生双翼,手持弓箭的赤&裸美少年。
马库托利斯一呆,背生双翅、手拿弓箭,这样的形象按说应当是厄洛斯,可是画上的少年却分明是塞雷布斯的模样。男子温和地说:“如果能得到这样一张地毯,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说着打开一个钱袋,递到马库托利斯跟前。
马库托利斯低头一看,里面至少有二十来枚四德拉克马金币,金光灿烂,在阳光下耀眼生花。
现在雅典的金银比价是一比十四,这一袋金币抵得上地毯作坊一个航海季的收入了。
马库托利斯不由自主地接到了手里,钱袋沉甸甸的,把他手腕压的一坠。订购一张只是图案特殊些的普通地毯显然用不了这么大的价钱,男子所求什么不问可知。马库托利斯抓出几枚金币在手心里摩挲,内心剧烈挣扎,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贪婪,依依不舍地将钱袋还给了男子,说:“不行,这我们织不来,你另寻高明吧!”
他不是对这么大一笔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钱不动心,但近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有些畏惧塞雷布斯,他不敢对与塞雷布斯有关的任何事情擅作主张。
男子有些急切地说:“这只是订金!如果我能得偿所愿,我可以再付这个数目的三倍!”
马库托利斯不敢听那诱惑力巨大的数字,粗鲁地打断了他,说:“听我说!你想要什么,就正正经经去追求,来我这里拿钱砸是行不通的!你如果是真的要订地毯就订,不然就走吧,我不会为了钱出卖儿子!”
男子连忙道歉:“抱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爱神对我的催逼太急切,我想亲近所爱之人的心情过于急迫,行为可能失当了。我当然是要订地毯的,这张画真的不行么?”
马库托利斯说:“不行,你换别的吧。”
男子说:“那我先从你们的现成货里挑挑。”又去看地上已经摊开的几张地毯。
正在他挑选的时候,塞雷布斯带着一个身形精悍的深色皮肤奴隶从门外进来了。他看到中庭里有客人,路过中庭时微微点头示意,男子的脸上忽然爆红,在他走近时居然慌乱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塞雷布斯有些诧异,但没有理会,脚步不停走进室内去了。
男子在他离开后随便指了张地毯,付了个让马库托利斯满意的价钱带着地毯匆匆走了。
出去马库托利斯家门,他又蓦然站住,展开那张画看了半天,对着画上栩栩如生的少年喃喃地轻声说:“我为你画了张画,你愿意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