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月。”小皇帝端着汤碗凑到我身边,试着用拉扯我的办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很害怕,当他拉我袖子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被豫王欺负的样子,我躲,我往角落里躲,我害怕他靠近,我害怕任何人靠近……我抱着我自己,躲在塌下的墙角里。
“严公公,去请太医过来!”小皇帝急了,向严公公大喊。
“诺。”严公公也被我一反常态的样子吓着,惊慌失措地便跑了出去。
“六月,”小皇帝再回头,语气里尽是担心,“六月你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欺负你了,六月,他们是不是打你了,你……你告诉我呀。”
不是,不是的,不是的!我在心里想着,但是反应始终慢了些,表达不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六月,你没事了。真的。”小皇帝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抚一个受了伤的人,他让严公公将我从大牢里带了出来,没有直接把我送回住处,而是带到了寝殿。
或许对他来说,这里更安全,因为这里有他。
“六月,没事了,他们不会欺负你了,你别害怕,你别害怕了……六月,朕在这儿呢,你看看朕啊,是朕,是朕救了你。”小皇帝无论我怎样逃避,都相当执着的想要让我相信他。“六月,你不要哭了,你安全了,朕会保护你的。”
会保护我的……我听见了他的那句话。
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也曾有人对我说过,会保护我的……但我还是九死一生,出了两年前那差点丧命的事故。
“六月……”小皇帝低头看到我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裳,起身从塌上抱来棉被,小心翼翼地盖在我身上,将我一点一点地包覆起来。
“陛下,陛下,太医来了……”严公公带着太医进了寝殿,一路小跑很是急切,“宋太医,你快来给瞧瞧,好端端的个人儿,怎么说傻就傻了呢。”
宋太医走到小皇帝面前依着规矩行了叩拜大礼,可当他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感觉到那目光更多的是打探,我很不安,抱着被子更往墙角里缩。
“陛下,这……”宋太医为难,毕竟我是女流之辈,他也不好用强。
小皇帝折身回来,“六月,你快让宋太医瞧瞧,是伤着哪儿了,还是怎么样,总得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吧……”
“六月呀,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听陛下的,让宋太医快给你看看吧。”严公公也帮着劝。
我摇头,我一次比一次动作更大,我不要,我不要他看,我不要……
“六月!六月!”小皇帝扑上来抱着我的肩膀,“六月,你要听话,必须让宋太医给你诊治一下,听到没有!”
听话……听话就不会死……这是婆婆说的。
我点头,我听话,我不想死。
“哎呦,”严公公瞧见我点头,可是松了口气,立刻招呼宋太医,“快,快快快。”
小皇帝帮着从被子下抬出我的手臂,宋太医看了我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心下便慌了,再瞧着小皇帝惶恐不安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沉着下来靠近我身边,轻轻搭在我的脉搏上。
诊完脉象之后,粗略地查看了一下我手臂上的伤痕,和脖颈处的伤痕。为难地看着小皇帝,严公公瞧出端倪,上前说道,“宋太医,要是不方便的话,不妨到外面说?”
宋太医向小皇帝揖手告退,随着严公公一道出去。
“没事了,六月,没事了。”小皇帝挺起腰板,坐在了一旁,让我靠在他身上,帮我又将锦被拉扯好。“没事了,放心吧。”
心里阵阵难受,被靖王欺负,被人鞭打,不同的画面交错出现在我脑海之中,仿佛无论我是谁,都注定要捱这样的日子。
我怕了。
我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严公公回来了,看到寝殿里的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在小皇帝的示意下靠近,附在他另一边耳朵旁笑声转达了太医的话。
小皇帝突然一股气顶上来,要不是顾及身旁受伤的我,可能会一下子跳起来。“这个畜生!朕要宰了他!”
“陛下,陛下呦……”严公公立马劝道,他害怕小皇帝这么说,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豫王固然可恨,但他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你先下去吧,熬煮好太医的汤药再端上来。”小皇帝低头看了看我。
“诺。”严公公应道,退了出去。
我毫无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混乱的记忆让我几乎崩溃,只感到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残酷,我就像置身一片密林,四周都是穷凶极恶的猛兽。
“六月……”小皇帝劝我不得,他率先镇定下来,也不再胡乱说着没什么效果的话来安抚我,反而轻松地讲起了故事,“朕从小身子就特别弱,你知道吗,听说朕刚出生的时候便不足月,是被人从生母的肚皮上切了道口子,活生生给掏出来的。太医就跟朕的父王说,朕不行,可能活不过两个月。你不知道,朕可是朕的父王头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他在听了太医的话以后,就特别特别的紧张朕,这头两个月就特别小心照料朕,连朝都不上了,所有的事都交给六叔,只是专心地照料着朕……”
我听到他的声音,那糯糯的孩子气,竟然有被安慰到,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那个故事,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我的耳朵里,慢慢的,我竟然被他的故事吸引,不再胡思乱想,只是傻呆呆地听着。
“……那两个月,朕的父王可都是数着日子过的,一天,一天,一天……好像多过一天,和朕在一起就少一天……这些,朕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在后来听身边的宫人说的。所以朕觉得,朕的父王应该是一个很疼爱朕的人吧,比起所谓的大业,他更宠爱朕这个儿子。可朕……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小皇帝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提起已故的父母那般,软弱得掉泪,他不知是坚强,还是麻木,软软的声音,超出年纪的成熟,轻轻一笑,“因为在朕出生两个月之后,朕还活着,可是朕的父王却死了……太医说他是病死的,但这宫里,也有人在传,他是被毒死的。什么样的传言都有,有说是母后毒死的,因为母后迫害朕亲生娘亲的事败露,也有说是六叔毒死的,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