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不想哭,可她觉得她像是回到了独自在那不见天日的小石屋里九个月,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
她想阿兔,想到极致,心也疼到了极致。
她知道,是蛊虫作祟。
溯风同她一样,是杀手,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医,他能解她体内的毒,他终是心疼她,在她生下孩子之后,尽他所能为她解了毒。
他是大夫,可他却不是蛊师,他能为她解毒,却不能帮她拿出她体内的蛊虫。
他本是想救她,却不想最终连他自己都被毁了。
她可以不再受毒素的折磨,却不能不受情蛊的折磨。
只要她动上一丝一毫的情念,她就要受上锥心的折磨,思念愈甚,折磨愈甚。
怀孩子的那十个月里,她是在痛不欲生中活下来的。
也因为如此,所以溯风也要她忘了。
可即便痛不欲生,就算是生不如死,她也不愿意忘了阿兔。
阿兔,早已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会忘了阿兔。
阿兔,阿兔……
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你,你为何又要我把你忘了,为何……
除了阿兔,没有谁能有机会能让她再一次忘记。
她不明白,不明白!
朱砂不仅心疼到极致,眼睛也疼到了极致。
她还记得他在她眼睛上冰凉却轻柔的吻,他让她别哭。
不是她想哭,是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不会再有人这般轻吻她的眼,心疼地让她别哭。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偏偏这身子一动也动不了。
她想去找他,想去他身边,很想很想。
泪流更甚,眼睛疼得更甚。
就在这时,有一双软软糯糯的小手贴到了朱砂的眼角上来,用软软的小手替她抹掉眼眶周围的血泪,一边用一种满是哭腔的声音可怜兮兮又很是心疼道:“娘亲……娘亲不哭不哭了好不好……娘亲不哭好不好……”
朱砂的心猛地一抖。
她想睁开眼,眼睛却疼得根本无法即刻张开。
阿离小家伙此时就站在床榻前,站在朱砂枕边,用小手来来回回地轻抹着朱砂的眼眶,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有些红红的,心疼又着急:“娘亲的眼泪红红的,就像娘亲的眼睛流血了一样,流血了会很疼很疼的,娘亲的眼睛一定很疼很疼,娘亲不要哭了好不好,阿离不要娘亲疼疼,不要娘亲疼疼……”
尽管眼睛疼得厉害,朱砂却还是在努力地睁开眼。
她想看看阿离,她想看看……她的孩子。
“娘亲……阿离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阿离好想哭,可是阿离答应过爹爹不可以哭的,所以,所以阿离要忍着,阿离不可以哭。”小家伙说着,忽地收回手,用手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而后又立刻将小手放到了朱砂眼眶上,继续帮朱砂擦眼泪,“小风叔叔说,娘亲的眼睛要是再流红红的血,娘亲……娘亲就会像爹爹一样看不见了,看不见阿离,不知道阿离长什么样子……”
“阿离不要娘亲的眼睛和爹爹的一样,爹爹已经看不见阿离了,阿离不要娘亲也看不见阿离,不要,不要……呜……”
小家伙还是想哭。
只见他又匆忙地收回手,抬手用手背来搓自己的眼睛,搓得很是用力,好像如此就能让他不哭一样。
“阿离……”朱砂努力睁开眼时,她的视线是一片模糊的淡淡血色,她依稀能瞧见一个小身影在床榻边用双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双眼,她想抬手摸摸小家伙的脸,她努力了,终究只是徒劳而已,她只能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她唯一能动的,就是她的眼睛与她的嘴,还有便是能微微地将脖子侧一侧。
她庆幸她的脖子还能微微侧上一侧,否则她便是连阿离都看不到了。
朱砂轻轻唤了小家伙一声,声音沙哑难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