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多谢先生您高瞻远瞩,想对北朝来个‘祸水东引’,”秦流萤讽笑道,“将我与元后之女同论,即便阿爷宠我如是,我生母却只是个小小良人,哪里比得上韦后名门权贵之女?”
萧清岩回了一个耐人寻味笑,似乎真计算她可能乱政潜质。
“民间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秦流萤也不管说话风不风雅了,嘲道,“能造就‘安乐公主’岂是安乐自己一人?即便我想为‘安乐’,皇父也不见得愿为‘中宗皇帝’,而我母亲是……”
秦流萤想到,就她妈傅良人那个白兔性格,要真能像韦后那样彪悍,哪怕只有一半,她宫里日子也要轻松得多了。
亲生女儿那么得宠,母亲却还是呆呆楞楞地杵低位,也可见一斑了。
萧清岩轻摇头,付诸一笑,“殿下这样能言善辩,便是朝中大臣也少见了,皇女中这般人物,实可惜只困于国都下嫁臣子。”
“远乡侯王家……”想到她终指是个三继后妈,秦流萤也没多自,嘲讽道,“还好是留国都么?还要多谢您口下留情,这帝家女儿,一个两个由着你们口中糟蹋了。”
“臣惶恐。”对方笃悠地说道。
到了这时候,秦流萤也翻脸了,懒得搭理他,“先生离席多时,还不回去吗?”
这是赶人了,萧清岩亲眼目睹了一番公主变脸记,一个十四岁丫头做出这表情让他觉得有意思。
也没生气,从从容容行礼,“告退。”
滚!
秦流萤几乎是怒目瞪着萧清岩走。
自己命运,竟然是由这样人牵动……秦流萤极忍住欲哭冲动。
太丢人了。
总以为他们相识一场,之前相处也是相安无事,时间长了总要带些情分。同样是君主身边亲近人,对于政事又经常有同样默契,久而久之都有着互利互惠客套。彼时秦流萤只是一个稍大点女孩,上辈子也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就算多了点后世拾人牙慧见识,总体政治素养还是很稚嫩。萧清岩这个时候已经是秦石昌首席谋士了,年龄比她大得多,对一个努力又独立小女孩也有几分眼缘,会给一些提点、包容,就像扶持着稚子从蹒跚学步日渐成长。
秦流萤十二岁时候,秦石昌突然要将女儿许配萧清岩时候,其实也只是为了拉拢而已。当秦流萤知道之后,自己是笑疼了肚子,觉得这事是荒唐透顶,但潜意识里却隐隐窃喜,连她自己也没意思到她其实挺搞笑秦石昌开这个口。
后,“荒唐事”果然是不了了之了,萧清岩拒绝了婚事。秦流萤什么都没多说,一丝怨气也生不上。知道他看不上自己,除了失落,倒反而多是为对方开脱:他们俩年龄差太多了,自己还不够好不够配上这样优秀人,或者因为自己是君主之女使得对方政治上有多顾虑……
唯一让她难过,却是有过这次尴尬后,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交情了。
但这一点遗憾后也是消除了。再见面时,萧清岩仍然像之前一样,似乎从无求婚之事,仍然如往常一样温和优容,仍然会时而给出指点、警醒,像一位年长兄长般欣慰地看着她政治上成长……以至于秦流萤自己有了是得纵容错觉。
一直到刚才,秦流萤还寄希望于对方看过往情分上,能为她下嫁远乡侯之事上,说几句好话。
却想不到他不但没为自己说好话,是他极力想去促成。
其实也没有什么想不通,如果对方会为她说话,以他们情分不用请求就已经说了;如果对方不想话,就算她请求也没法逼他做不愿事。
如今……不指望萧清岩能说什么好话干预这桩联姻了,哪怕是不说不推动已经很好了。
这么想着就愈发气闷。过往时日,依旧历历目,倒似她自作多情一般……天子重臣与爱女,都是天子身边亲近人,但之间距离有多远,若不是年龄相差大,她那时还是女童,大概是连搭上话都难。
又如何指责他“背叛”?
本就无任何道义,如今想来让秦流萤如坠深渊。这个场景中她,竟然看起来荒唐而可笑……如此自作多情。
面纱下已经泪流满面,她却只是用袖拭擦后风干。
说她是太平、安乐之流,萧清岩竟然说她会动乱南朝……竟然将她视为这样存。
“混账!”年轻女子一时发狠,扔了遮脸幕篱,露出姣好艳丽面容。
艳若桃夭,华丽而灼人,秦流萤有从来不是传统所偏爱温婉含蓄,若清水芙蓉般女性美。
她扬起侧脸冰凉而隐忍,冷酷却仍然美丽。
扔走帷帽正好飘落一旁树梢上,落打声音一片动静,曲廊旁遍植草木,窸窣地一阵声响,倒走出个人来。
“乱扔东西,”男子身姿颀长,顺手就摘下挂桃李树梢上帷帽,“这就太过分了。”
贺兰致行上前走到她面前,用客气得过分姿势递给她,“公主,请。”
那是一张很有魅力脸,眉目生得有些潇洒闲雅风致,上勾嘴角暗许无数温柔……总得来说,是张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脸。
秦流萤暗恨自己刚才窘态被人看见,伸手要去抓住帷帽,含糊地说了句,“有劳了。”
真要抽回来却又被拉住了,姑娘有些气急,瞪了他一眼,却听对方清冽声音说道,“这一次抓住了,殿下就请仔细了,莫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