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顾从前做过的傻事,总能让蚕蚕尴尬得十四只脚乱刨。
她对一个人族男子一见钟情,喜欢到了骨子里,见到他就忍不住想吐丝。
妖族求偶都是很直接的。
她寻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进他的寝殿,照着彩壁上的仕女图化成个丰腴白脸美人儿,撅着红唇,拧着葫芦腰,妖妖娆娆对他说:“我欲与郎君交尾~”
然后……
他命人把她扔出去了。
蚕蚕想不通。对于蚕类来说,白白胖胖就是审美的巅峰——这么好看,他居然不喜欢吗?
蚕蚕并不气馁。
她忍受着自己不喜欢的菩提树叶味道,蹲在他殿阁外面的树影里,暗中观察他的喜好。
很快,她找到了问题所在。
她发现,能够自由出入他殿阁的,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没一个是女子。
当他和男子相处时,双方最近距离在一尺半左右,当和女子相处时,定要相距至少五尺。
男子向他行礼,他偶尔会抬手去扶,女子他却从来不碰的。
蚕蚕醍醐灌顶——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嗯……
她可以,没问题。
于是她再一次潜进他的寝殿,这回,她艰难地把自己化成一条八尺大汉,气吞山河地问他:“伟岸如我,你可满意?”
然后……
她又被扔出去了。
这回还扔得特别远。
蚕蚕:“。”
失恋的蚕蚕为了搞懂自己为什么失恋,特地偷来许多人间话本,埋头研究人族百转千回的恋爱故事。
终于,她遍览群书,成为一只熟知风月、深谙情爱之道的蚕。
妥!
当胸有成竹的蚕蚕准备第三次求偶时,他忽然被皇帝派往边关。
上战场吗?
蚕蚕两眼放光——这不就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只要她救他一命,他这个人、这颗心,就会永远属于她!
蚕蚕激动得吐了一圈丝,然后钻进他的行李箱,随他出征。
边疆艰苦,餐风饮露。
她时而吊在他积灰的帐篷角落里,时而藏进笔筒、盘在他常用的那只刻有“长安”字样的秃毛鹤笔上,时而趁他睡着卧在他胸口。
他连睡觉都穿着铠甲,冷冰冰硬邦邦,她却最喜欢窝在那里——也是他睡相好,从不翻身,要不然她这只蚕分分钟得爆浆。
偶尔,他会随手翻一翻《大川志》。
每次他看书时,她就悄悄倒挂在帐篷顶,抻着脑袋和他一起看,偷偷向往一下遥远天地间奇异的风土人情。
书上说,南域翡梦泽夜里会发光。那儿盛产碧流年,只在夜间开花。一入夜,七千里泽地渐次盛放翡翠般的光华。花瓣绽出花蕾,将莹绿、幽蓝或玉黄的冷光照入淡水湖,与月色交相辉映。水上一个世界,水下一个世界。
书上说,西疆火焰山有活火熔岩池,橙色岩浆包裹在暗色的壳膜里面,一团一团在脚边缓慢流淌,用剑尖把那层壳膜戳开,里面就会“噗”地爆出金灿灿的熔岩浆汁来,能烫熟鸡蛋。
书上说,东海有蓬莱,蓬莱有琼水,养玉桑。玉桑叶玲珑剔透,软玉轻烟的质地,轻轻撕破叶纱便会流出玉露琼浆。
蚕蚕:“!!!”
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她想,等到这场仗打完就和他周游人间去——即便她都没在他面前露脸,她也迷之笃定下次求偶必能成功——这是八百本话本给她的自信。
只要打完仗就好了。